短短兩日，葉老夫人如少女般嬌嫩的臉上便起了數道細紋。坐在銅鏡前，葉老夫人略帶疲倦道：“你說，前天葉疏窗還是被玉樓打了扔到亂墳崗不知能不能活下去的小野狗。為何這才兩日的光景，不僅有了蘇晚周這個義母，皇帝皇后都爭著給賞賜呢？”

“消息怎么就這么快？上京與白帝城的距離何時變得這么快了？一點準備也不給我。”

身后的老嬤嬤道：“我們吃虧在沒有料到葉疏窗竟然這么大膽。要說她做的這件事，哪個大家閨秀能做出來？夫人也是大家族里出來的，自然沒有想出這般野蠻的法子。吃一次虧，以后我們就知道怎么對付她了。”

葉老夫人仿若未聞，喃喃自語道：“何時日頭過的這么慢了，我竟然有點害怕了。難道真的應該回去了嗎？”

榮德苑的燈直到半夜才暗下去。

葉疏窗亦很晚才睡。她花了大量的時間來勸說蒙塵幫自己盜老夫人的寶物，被蒙塵拒絕了。

葉疏窗無奈只能睡下了。她倒是不擔心蒙塵會說出去。因為她知道晉北那一帶的江湖中人，一個個最看重的口風。

次日一早就被秋半月叫醒。迷糊著眼，任由秋半月鼓搗。這幾日儲藏在體內的藥在被身體消化，所以葉疏窗需要大量的睡眠來適應綿綿無盡的藥效。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葉疏窗聽到秋半月說：“好了。”葉疏窗這才睜開眼睛，看著鏡中的自己，葉疏窗竟然有一絲恍惚。

這是自己嗎？綾羅綢緞，翡翠玳瑁，白茫茫的寶氣籠罩著，竟然有點失神。

葉疏窗苦澀的笑著道：“我從來沒有真正打量過自己。以前生下來就只想著要活下去。現在回過頭看自己，真是可憐呢。”

葉疏窗是在對前世的自己說。

死后看到葉莙儀跟在四王身邊，葉疏窗心里何曾不嫉妒過？美貌，姿態，不是作為殺手的她能比得上的。葉疏窗這樣想著心里更加悲涼，四皇子如此，太子呢？太子早已不記得她。美人那么多，孤單的只是她而已。

“奴婢也從未見過比小姐美的。以往在家鄉，人人都說天下的美人就數我們那里了，但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沒有姑娘的一半。”青杏艷羨的看著道。

葉疏窗笑道：“我的樣子與父親和哥哥相似。你現在癡我，將來見到我哥哥，你不得被勾了魂。”

青杏聞言俏臉頓時雪白，低著頭羞愧的不再說話。

蒙塵進來道：“外面有個丫鬟過來通報，說城主夫人帶著千金小姐過來了。葉老夫人請您過去。”

葉疏窗道：“青杏和半月隨我去。其他人留下來看著院子。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遠遠就聽到榮德苑內的談笑聲。

葉疏窗正要進去，卻被四個粗大的婆子攔住。“這里不是你葉疏窗能進去的。”

青杏皺眉道：“不知天高地厚，知道在和誰說話嗎？這可是二小姐，受了夫人邀請，過來見城主夫人的。”

婆子看了一眼葉疏窗道：“誰都可以，就是葉疏窗不可以。”

葉疏窗冷笑道：“我以為回到前院，祖母就能安生一點，沒想到竟然耍這種小手段。讓人攔住我，然后當著客人的面反咬一口，說我目無長輩，成了丞相義母傲慢無禮？半月，我問你，如果我現在大叫，會什么結果？”

秋半月看了一眼冷笑的婆子道：“夫人必定會讓人出來看。到時候肯定會當著城主夫人的面說您沒有禮數，作為丞相義女，她又不好管教。這會讓城主夫人認為您借著丞相的名聲，對上不尊對下毒辣。”

葉疏窗道：“還真是嚴重呢。”說完笑了笑，“看來不能來明的，硬的。”

秋半月還在點頭，就看到葉疏窗沖出去，影子一閃，四個婆子已經倒在地上。

秋半月與青杏張大嘴巴愣在原地，葉疏窗卻拍拍手若無其事的道：“進去吧，不然祖母會說我擺架子，故意讓客人等。真是什么理都在她那里。”

換了一副笑吟吟的模樣，葉疏窗歡快的向府內走去。笑聲更近了，葉疏窗臉上的笑意也更濃了。

丫鬟打簾子，葉疏窗抬腳進去，“見過祖母，孫女給祖母請安。”

葉老夫人眼里閃過一絲不可察覺的驚訝，然后被迅速壓下去，也笑著道：“沒去你母親那里嗎？”

葉疏窗心里罵道：“好一個奸詐的老東西。明知道我討厭母親，卻在這里讓我為難。”

葉疏窗表面上卻一臉驚恐，道：“祖母勿怪，疏窗才從后院搬到前院。許多禮節都沒有學過。疏窗聽說有貴人，祖母的人又催著急，便匆匆過來了。疏窗根本不知道還要給母親請安。疏窗十年沒有見過母親了。”

葉老夫人臉色一變，冷冷道：“疏窗，你說什么呢！”

城主夫人坐在邊上微微皺眉，不悅道：“不知者無罪。而且葉小姐說的是事實，夫人何必動怒。葉小姐，過來，我看看。”

城主夫人本來并沒有把這個不受喜愛的葉家二小姐放在眼里。所以這些年在白帝城，雖然對葉疏窗的遭遇有所耳聞，但也當做不知道。每次與葉府的人聚會，集體失憶：葉府只有一個小姐。

然而在來之前的前一晚，自家夫君反復過來叮囑。城主夫人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于是便將早已準備好的見面禮換了。

出發時，城主又來，刻意檢查了帶的禮物。城主夫人見城主并不滿意，便又換了。直到出門前，帶過來的東西換了四次。連帶著自己女兒的裝扮也換了一次。

要隆重，要拉攏。

城主夫人腦海里回響著城主說的話，看葉疏窗的目光更加溫柔了。似乎以前便很熟悉。

葉疏窗裝作膽怯的樣子望著葉老夫人，見她沒有反對，便小心翼翼的走過去。

城主夫人笑瞇瞇的拉住葉疏窗的手道：“長的真標致。后宮的娘娘也就這容貌了吧。”

葉疏窗在心中罵道：“皇帝的妃子能有幾個好看的嗎？都是門第性情品行端被選進去的。”

城主夫人繼續道：“真水靈，天底下竟然有這般標致的人兒。”

葉疏窗抬頭報以甜甜的微笑。眼角則瞟到跟在城主夫人身后的一個少女。

少女見葉疏窗望過來，便落落大方的站起來道：“我叫李婉蓉。來之前我本來準備了一對金絲手鐲，可是母親說太俗氣了。我先前覺得母親不對，見到你真人后，我才發現我真的挑錯了。所以我就不送你了，我們還會見面的，下次我重新選了送給你。”

葉疏窗驚訝于李婉蓉的爽快，一瞬間竟然對以往以往對深閨女子的刻板印象產生了懷疑。看著李婉蓉真誠的眼睛，葉疏窗突然想到魏將軍的女兒。很快也能見到了吧？

“我與李小姐一見如故。身外物本就是俗氣，何須介意，你我常來往才是要緊的。”

葉疏窗的一番話讓城主夫人和李婉蓉都會心一笑。

接下來幾天，每天都會有人來看望葉疏窗。葉疏窗漸漸摸清了這些人談話的套路，便也應對起來得心應手了。

“很文靜的姑娘。”所有人在見過葉疏窗都這樣評價。“葉疏窗是極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