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衛包圍皇宮的時候，老皇帝從多日昏迷中醒來。白面白頭的內侍將滿身兄弟鮮血的太子迎進皇帝寢宮。

“過來。”

太子走過去，跪在皇帝腳下。

“朕聽聞在滄北那個地方，都是一夫一妻。還記得密報中稱你從滄北安然回來了，還有了有個名字叫‘蓑衣客’，那個小姑娘叫‘夜歸人’，你帶回來的，是葉家的女兒。朕便想著給你娶了這個太子妃。朕與賢妃年少相識，原想著也是白頭偕老。但是，卻沒有兌現對她的承諾：一生一世一雙人。她生下你，朕甚至沒有好好疼過你。”老皇帝說著，從枕頭下面拿出擬好的圣旨。

“這是你出生時，朕便寫好的。”老皇帝渾濁的眼里微微閃過一絲悲涼，“朕將你養在皇后名下，一來是她會顧及面子，不會輕易對你下手，二是你就在跟前長大，她便是多有痛恨你母妃，也知道賢妃的兒子教成廢物才是真正的報復。”

太子雙手顫抖著捧著圣旨。大殿內陷入一片死寂。唯有濃郁的藥味騰騰走過大殿。

“兒子，兒子，殺了皇后宗族所有人。”

老皇帝笑了笑道：“殺便殺了罷。未兒，為父只能護你到這里了。將來做個好皇帝，那個葉疏窗當年為了救你被皇后要去了，你若放不下，便尋回來。為父被門第偏見束縛了一生，也為自己的責任拖累了一生，是個懦弱的人。”

老皇帝說完，干癟的手拍了拍太子，閉上眼。

東楚國五十年，建文帝，麓。

帝陵建成，城郊外亦多了一處孤墳。

新帝登基，次年處決天下兵馬大將軍葉昭延。為安撫白帝城動亂，四王納葉家大小姐為正妃。

時年十二月，四王鎮壓云中城暴亂而歸，帶著即將成為王妃的葉家小姐入京城。途徑城外，一股寒風夾著雪花迎面而來。

四王攜王妃前往孤墳。

京城外古道四王說的話悠悠遠去，“莙儀，你我的將來便是同生同榮。現在擋在面前的只剩下當今的天子。老皇帝一定已經將當年的事告訴他。他親自看著我殺了葉疏窗，是促成葉疏窗死的主要原因。我的王兄，冷漠的外表下是常年孤寂的內心。他殺了心愛他的女人，登基前便已經痛苦萬分。又殺了葉疏窗的親哥哥，此刻怕是快要有了心魔。今年你入京，不要展顏歡笑，就不斷祭奠葉疏窗。他無顏見你，會越來越自責。當他失去理智的時候，便是我殺他之日。所以，今日在進城前，你這個胞妹是務必要在這座孤墳前看兩眼的。”

四王說著轉眼看著孤零零的墳頭，冷冷道：“當年我撞破太子的秘密，他根本不是體弱多病。所以疏窗，和你患難與共的是太子而不是我。你只不過是一枚好用的棋子。那日本王隱忍不發，料定了你會安然赴死。可惜你們到最后都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么！”

天地變色，鋪天蓋地的殺氣席卷而來。

千軍萬馬頓時大亂，“是葉疏窗！”殺名震天下，即便死去一年也未被人們所淡忘。

殺氣轉瞬即逝，遠處墳上一枝花悄然凋謝。

愛與不愛，這一世便只能這樣了。

孤獨與寒冷似乎彌漫不散。路的盡頭是一片混沌。有人乘船而來，聲音穿過靈魂，不斷回響在白茫茫中：

“若你執意活在前世，你就無法改變過去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