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年輕人，你整天就知道躺在那里打盹，老人家問你啥話你都不說，你不會真吃河水吃傻了吧！老漢我救你是看你衣著不凡，本想著圖你回報點錢財，你可別反倒害老漢我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林封從搖椅上坐起，轉頭望了眼不遠處正指著自己一臉氣憤的老人，微一鞠躬，然后就接著躺下了。老人看著眼前這年輕人要死不活的樣子，也只能無奈嘆口氣，搖搖頭走開了，自己還要去打魚了，本想著救個人起來好索要點錢財，沒想到錢財沒撈到，卻給自己找來了一負擔，可救都救起來了，雖然看樣子好像腦子出問題了，可也不能扔下不管不是，好歹一條人命，說不定啥時候好起來了，看那衣著至少也是大戶人家的子弟，終歸不會虧待自己吧？

林封不知道老人想了那么多，他也沒精力去揣測老人的想法！

就在陳軒跳入激流的那天，這個打魚的老人救了他，陳軒雖然沒有死，可心態早已崩潰，萬念俱灰，精神力極度虛弱，林封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占據了這具身體，林封不懂，甚至一度以為這是自己的幻覺，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一晃快兩個月，他慢慢開始不得不試著去接受這個事實！這段時間以來，隨著身體的慢慢恢復，陳軒原本的記憶也一點點的被林封繼承，搞明白了整個事件的始末，林封越發的迷茫了。我是誰？為什么會來到這里？我該怎樣回去？我還回得去嗎？妻子怎么辦？馬上要出生的女兒怎么辦……？我到底是誰？無數的問題困擾著他，他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現在這具身體，這就是個有點倔強，有點叛逆，只是缺少閱歷和磨難的可憐孩子，自己繼承了他的身體和記憶，等于是另一個活著的他，到底該怎樣去面對有關他的一切！一具身體，兩份記憶，該如何去判斷誰活著，而誰又死了，也許是自己死了？也許是他死了？

林封每天躺在搖椅上做著這些毫無意義的思考，他知道這些都是自己的精神出了問題，可總是拔不出來，他也能感受到救人的那個老人的不滿和無奈，甚至會為自己每天靠著老人伺候養活感到羞恥，可思想上的疲憊好像讓他失去了對身體的支配能力，每當自己試著去改變時，總是感到無力，最終，起身給老人鞠躬成了自己能做出的最大回報。林封無力改變，也無力從這種精神狀態里走出來，也許是因為感受到了陳軒臨死時的絕望和悲憤，也許是因為心里掛念著的妻子和親人。

搖椅還在晃悠，老人早已離去，林封身體跟著搖擺，心思也跟著搖擺，不知何時可以醒來。

太陽西斜，老人還沒回來，林封本能的起身準備回到老人為他準備的那張臨時木床上，說是床，其實也就是幾塊木板搭在一起，上面鋪了一床洗得發白的毯子而已。林封剛起身，老人的聲音就先于身體趕到，“我說你這小子也是夠氣人的，老漢辛辛苦苦去給你弄吃的，你都不準備等我回來嗎，天快黑了你倒是還知道回屋，你到底傻沒傻？”

林封回頭看著老漢，想說聲感謝，也想說聲抱歉，可話到嘴邊卻始終出不了口，最終還是恭敬的給老人鞠了一躬，轉身向屋里走去。老人看著他這樣子，再一次搖搖頭，嘆口氣，轉身朝來時的路走去，眼神里有種無奈，也有種堅定，似乎下了某個重大決定，正在為此付諸行動。林封沒有看到老人的異常，回到木床上等著老人送來果腹的食物，等了好久老人都還沒來，慢慢的就睡著了。

太陽升起，林封睜開眼睛，還是沒有看到老人的身影，他支撐著自己爬起來，晃悠著向那張陪伴多日的搖椅走去，腹中感到饑餓，卻沒有心思去想為什么老人不在，為什么自己沒有吃飯，他只是習慣性的躺著，然后陷入那種思想的混亂中去，慢慢掙扎，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解脫。

太陽落下了，老人依舊沒有回來，林封從搖椅上起身回到木床上躺著，重復著每一天的行為，不同的是現在比昨天更餓了，林封能感受到饑餓，卻無力改變。

天亮了，太陽沒有出來，空氣也變得有些濕冷，依舊不見老人的身影，林封起身的一瞬間感到頭暈目眩，精神的混亂加上體力的不支，林封感覺自己要虛脫了。強撐著身體來到搖椅上躺著，林封好像能清晰的感受到生命的流逝，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受，既痛苦，又享受，生命求存的本能在反抗這種流逝，而思想上的一種解脫感又讓他感到一絲享受，林封就像在看兩個人拔河一樣，漠視著這一切在自己的身上發生，自己無力也無欲為此去做任何改變。

漸漸的，林封雙眼緩緩閉上，臉上露出了一種解脫似的微笑，而眼角卻流下了兩行清淚，眼淚順著掛著笑容的臉龐劃出一條長線，最終“滴答”一聲跌落地面，宣告著某種儀式的結束，預示著生命的終結，好像祭祀的鐘聲。

“爸爸，你在哪里？你為什么不來找我了？”

“老林，孩子都多大了，你還不回家，我告訴你啊，你要是再不回來，科長那里可就真沒法交代了！”

“陳軒，你背叛了家族，背叛了自己的責任，今天依照族規斷你一腿逐出家門，任你自生自滅，以后與陳家再無瓜葛。”

“小子，乖乖的把錢都拿出來，爺或許可以行行好，留你一具全尸，到了陰曹地府，你也別告爺的刁狀，這天殺的世道才是罪魁禍首！”

……

“喂！年輕人你醒醒，老漢好不容易救了你，養了你也這么些日子了，可別最后把你給活活餓死了，老漢我再也賠不起拉！你醒醒，快點醒醒！”

林封被老人搖醒了，睜開雙眼看著眼前的老人正端著一碗湯喂自己，林封出于生命的本能大口大口喝著，仿佛要抓住某種逝去的東西一樣貪婪的喝著，感覺老人喂得有些慢，林封搶過碗來，直接一口喝光了。老人驚訝的看著眼前這個憔悴不堪的年輕人，第一次從他身上感受到了生命的氣息！

老人試探著開口問道：“年輕人，你叫什么名字？”

“老人家，您好，我叫陳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