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四聲 (5)
- 段七
- 長拓
- 2333字
- 2019-07-16 09:39:28
迎向箭矢般撲面而來的回憶和風,我來到了一切不堪的根源,我一人是散落于在深紅如墨的天空下的珠簾,可能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獨處的時候了——有時候多想知道我是不是那時打了個盹。這種空曠而支離破碎的感覺,仿若一棵老去的常青的杉樹——如同我正在眼前的這棵正平靜的生長著的,可它很快就將不再是這樣般模樣,它將像是這天一般開始一寸一寸的變得灼紅,然后黒寂。
我自以為會有幾分不忍心,也認為自己會像優秀的裁縫面對自己所做的嫁衣一般,可我的手是生長出微弱的火苗的時候竟也沒有顫抖,只是讓火星像蛛絲般被拋出。望著它,看著它在暮色四合的天際下黝黑的樹皮涌起溫暖。其實我一直討厭火,其程度就如同遠古人類向往著火的程度一樣。究其根源,我還是不習慣被溫暖,也在逃避去直視手中一朵幼小的花火——可是它也一點點的從我手里生長,直至將這腐朽的畫卷燒去,這只是事實。現在我也不想去掩蓋它,本身這樣的事就像是用起泡的紙漿來糊住這個傾倒的世界般無力。
只是我沒有想到這里的天氣是如此的干燥,以至于只要人們一動起念就會萬物生煙——就像小時候書上所描寫的走街串巷更夫所畏懼的。它的香味混合著煙氣使我沉溺而不愿遠離——眼下有沒有我要去做的事,也沒有什么事需要我。我享有觀賞它的權利,就算是最后一次,我要想有回憶他的權利,即便也只有一次。
哪怕曾經重逢稀少。
只是被著一閃一滅的泛紅的樹皮和在虹色天幕下搖晃的煙火所牽引的卻并不只有我一個人。我轉身只是那個失去理智的人,看著他手上流淌著猩紅的刀柄,我說不出話來,換個角度想,我也不想和這個失去理智的動物對話,他顯然也不想,只是在一秒一秒的向我逼近。而我才開始從回憶中清醒過來,開始感到畏懼——哪怕是那一夜間被告知了那樣的事情,我都不會害怕。但當現在的我真正意義上的被人握住生命的咽喉,我才恐懼。
我身后的它依舊在燃燒,我腳有些打顫,在一步步的后退臉上又不露聲色著——靠近了,才發現并不炙熱,它用它的生命它的年輪在告慰我,這里的冷風吹拂,它卻只是翻起一團團溫和的氣流,卻并沒有隨著而起的一絲花火。而隨著愈發清楚的噼啪聲傳來的,還有那個男人應聲倒地的聲響——果然林?還是找得到我,就像是撫摸華生的懷表一樣。我不禁嘆了聲,他也聽見了。
要回去了嗎,他平靜地問著我,仿佛并不在意我是否還在氣頭上,雖然我可能從始至終都沒有憤恨過什么,我的所作所為也不過是在承認我們的關系只是形比于利益交換而已,這樣沒什么不好,我在處理事務中也不習慣拖泥帶水的。
讓我看完它吧,畢竟這是它的最后一天了。我語氣依舊保持冷淡的回答到。本想混著些厭煩語氣的回答到,讓他提前離開,但是又擔心是否還會又一次出現先前那樣的人,有些話就并沒有說出口。他也很是配合的,只是看著,并沒有多少煽情和回憶的話說出來讓人厭煩——他永遠有一副適宜得體的模樣,是蒸騰盤旋在寒冷冬日中溫暖的水氣。
或許連他都知曉這棵平凡無奇的樹,對于我來說,有怎樣的意味,與他又有怎樣的思慮——畢竟它的另外一半也是他親手種下的,實際上看著它的樹身連同樹枝開始一點一點變的焦黑,我的腦海中也并沒有再重復當年我們告白定約時的場景,只是它在昏黃的火焰之中漸漸分叉開來,如同被破開而各自分離的蛋殼般露出其中空洞的內核——呵,過了十年,它們終于還是沒有在一起。十年前我們將兩棵樹緊緊地種在一起,那時的我祈禱它們可以像我們兩人一樣成為心意相通的一體,成為相互扶持的支柱,但是那時的祈禱還是像我的生日愿望般沒有實現。
凝望著這棵樹我也知曉了,有時候讓一個男人心中有愧遠比使其心中有愛要實惠得多,只是我不甘心罷了。
煙塵歇,似鳥散。
此時林?用手扶去我額發上的灰燼,他的手帶著些許不常見的濕潤,我沒有在意,只是自以為是的說著:“林?,其實我知道你的內心從此至終都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為我付出過心思。有時我望著你,你看著我,眼中始終帶著仿若幼獸的恐懼和陌生的疏離。你要做到多大的夢,才能善罷甘休呢?呵,或許你永遠都不會。一切在你看來不過是容易推倒重來的變數,所以你選擇冷漠的沉默的面向所有,這才是你的過錯。”
“其實你有幾次幾乎要走進我的心了,有時我也無法分清你同我夢中的分別,你的心思像他那樣如同一個文人般的柔軟。你保持著端莊,有時也是可以執著一瓶白色花卉帶著些許固執的。但是可能是那個時候我是太過懷念于一切,你們并不是同一個人,我們也并不是同一個人。我終于是在糾結是否去放下所謂無望的去承認,一段曾經龐大的健壯的記憶的死去,還是使它成為一種形式上的替身,成為世俗中的一種助力。”
“我可以說你是卑劣的,也可以說你是自私,但是你有多大的義務被他如此的糾纏于記憶之中。”
“有時我可能連朋友都算不上。我只是在向往他身上屬于我的一部分,我卻永遠沒有辦法實現的一部分。”
我沒有再去多爭執什么,其實心里都如同萱堂明鏡般。他之前也早說過,我太過敏感。但是可能是心中的驕傲,是這份長久以來的不甘,使我不敢放下對另外一個男人心所謂的征服。我最終也只能回答。“林?,你的自私和愚蠢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你應該知道的。”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所以我坦然接受之后的所有。”他忽然抱著我,讓我的頭可以安穩的靠在他的肩上,可以觸摸到他堅實而有力的背脊,我也不禁靠在他的身上,去留下透明的眼淚。他說至少讓這一切過完吧,至少等到下一個紀元吧!
我用手捏了捏他的身體,他明白就好,我已經累到沒有能力再哭著或者笑著。只是我的心跳終于可以平靜下來,可以安靜得如同美麗的秋水。
我在不斷地反復像沒有根莖的藻,我在黑夜中醒來看見光明而又睡去,在陽光中清醒又在陰涼中睡去,當我迎來清晨時候,天色微明如同微微泛藍的秋月雨水,可能無夢,可能輾轉的時光也已經在之前的時光中不惹我在意的陪伴我了,其實到了最后,那泛白的背景幕布將要落下時,一切故事都顯得安穩,一如那個名之為逝者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