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大壯突然一聲大喊，猛地翻身從草窩里坐了起來。。

他做了一個惡夢，夢到哦呢流著眼淚，站在河岸邊對他揮手，似乎想要離開。

他想問她要去哪兒，但不管怎么努力地張嘴大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想沖上去拉住她，卻覺得兩條腿如同灌了鉛一般，無論怎么用力也抬不起腿。

哦呢跳上了竹排，而那竹排卻直直地向一個巨大的怪獸飛了過去。

葉大壯一心急，終于醒了過來。

他端坐在草窩里，額上、臉上早已布滿了汗水。揮手拍了拍胸口，自言自語道：“還好，只是一場惡夢！”

可盡管知道這是一場惡夢，他的心里卻一點兒也不踏實，瓦涼瓦涼的，空落落的。

“哦呢在哪兒？”

葉大壯爬出草窩向山洞外跑去，見不到哦呢，他的心始終都沒法安定下來。

“哦呢！哦呢……”

“哦呢！哦呢……”

他發出一聲聲呼喚，然而除了山洞傳來的回音外，卻沒有任何人答應他。

葉大壯越喊越是心急，越跑腳下的動作越快。

他沖進廚房，沒看哦呢的身影。他爬上哨塔，也沒看到哦呢的身影。他沖出圍墻，來到小花的雞窩上，依然沒有看到哦呢的身影。

“媽，哦呢在這兒嗎？”

“啊啊，你看到哦呢了嗎？”

“哦哼，你看到哦呢了嗎？還有老啊嗯，我怎么沒看到老啊嗯，他跛著腿能去哪兒？”

……

族人們都沒回答他，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看得他感覺心中更加慌亂起來。

他沒有心思去辨別大家的神色，只要問出的話得不到回答，他便會轉身向下一個地方跑去。

腦海里已是一片混亂，里面只有哦呢，膽小的哦呢、哭泣的哦呢、著急的哦呢、開心的哦呢，還有蠻不講理的哦呢……

葉大壯院里院外，洞里洞外的跑了五圈，他終于確認哦呢走了，同時走的還有老啊嗯。

他來到哦呢放雞蛋的地方，那兒用最柔軟的草鋪了一個小窩，里面整整齊齊地擺放著11枚雞蛋。

哦呢每天都會數好幾遍，數得他覺得耳朵都起了繭一般。雞蛋每增加一個，她都會興高采烈地過來告訴他。

11枚雞蛋，整整齊齊地擺在那兒，3行3豎，外加2個，正好是11個。

可昨天早上還是10個。

“她騙我！”

葉大壯突然大吼道：“她昨天在騙我，她昨天哭不是因為打破了雞蛋，雞蛋都在這兒?！?

他撲了上去，伸手一枚枚地拿起雞蛋檢查起來，11枚雞蛋，全都好好的。

“全都好好的，全都好好的，一個都沒有破！她就是在騙我。”

他放下雞蛋，站了起來，突然指著那窩雞蛋大罵起來：“葉大壯，你個笨蛋，枉你自認為是這個世界上最有文化的人，居然看不出來她在騙你！

她是在騙你?。?

她昨天哭得那么傷心，說了那么多奇怪的話，干了那么多奇怪的事情，你為什么就這么笨？你為什么就相信了她說的話？你為什么就沒看出來她是要走？

你明明知道雞蛋全都放在這兒，你明明知道雞蛋的數量，為什么就不來這兒數一數？

你就是個笨蛋，一個徹頭徹尾的大笨蛋！一個徹頭徹尾的大笨蛋……”

昨日的話語一句句回蕩在他的耳邊：

“哦哦，如果我哪天走丟了，你會帶著二哈去把我給找回來嗎？”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走丟了的話，你要記住，千萬別去找我！”

“你一定要聽我的，千萬不要去找我！我如果能回來的話，一定會自己回來的，你就在這兒等著我就好！”

“你編的這個草裙送給我可以嗎？”

“它很漂亮，真的很漂亮！它是我見過最漂亮的草裙！”

“哦哦，為我穿上好嗎？”

……

她是在告別，她昨天就是在告別，可笑的是他葉大壯居然根本沒有察覺。

“葉大壯，你就是個笨蛋，一個連愛人向你告別都聽不出來的大笨蛋——”

葉大壯如癡如狂，如瘋如魔，不停地叫罵著，罵那個叫“葉大壯”的人。

族人們都在關注著他，從他在院子里四處亂跑時就開始關注著他。

看見他如今的模樣，一個個都擔心地圍了過來。

“哦哦，你沒事吧？”

啊哦兩眼通紅地走了上來，輕輕拉了拉葉大壯的胳膊，小聲安慰道：“你別太著急了，哦呢和老啊嗯有他們自己的事情，只是離開一陣子罷了。吉人自有天相，你要相信他們，他們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

“就是啊，巫，你別太擔心了，有神靈眷顧著我們氏族，他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巫，你放心吧，他們會回來的?！?

……

族人們紛紛出口安慰。

“神靈眷顧，嘿嘿嘿……”

葉大壯笑了起來，他覺得無比的可笑，自己這完全就是在作繭自縛。

他對外宣稱自己是巫，可以與神靈溝通，為族人祈福，可以說得上是無所不能！

可現在……

現在他的愛人向他告別，他卻沒能聽出來。

現在又有哪個神靈能告訴他，哦呢在哪兒？她為什么要離去？為什么要用這么隱晦的方式來告別？為什么還讓他別去尋找她，等她自己回來？

此行，她定然無比危險，甚至已遭不測。

葉大壯突然轉過身來，一把抓住啊哦的肩膀，大聲問道：“媽，你知道她們要走的，是不是？

那你一定知道她們為什么要走，現在去了哪兒，是不是？

你快告訴我，現在就告訴我！”

啊哦沒有正面回答他，她流著眼淚說：“哦哦，你別著急，哦呢會回來的，老啊嗯也會回來的?！?

“你告訴我她們去了哪兒？究竟去了哪兒？

他們很危險，一定很危險！要不然哦呢不會不告訴我！

你快告訴我啊，他們究竟去了哪兒？”葉大壯已近咆哮，隨著那聲聲咆哮，眼淚已如雨水一般滴落下來。

啊哦只是一個勁地哭泣，卻始終不愿意開口回答他的問題。

葉大壯松開了手，回頭一把抓住啊啊，大聲吼道：“啊啊，你是不是也知道，你要知道就快告訴我，你快告訴我?。　?

啊啊此時心情也很難過，他憤怒，他憋屈，他居然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族人去送死卻無動于衷。

看著葉大壯在院子里來回奔跑，瘋了一般尋找哦呢，他感覺心里更加的難受。

此時，面對葉大壯的詢問，他終于忍不住了，大聲說道：“好，我告訴你，我全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