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心碎

得了景珩的令，小喜子自是如釋重負(fù)，退到一旁。

紫宸殿內(nèi)，景珩幽深如晦的眸子透過滿室冰凍的空氣，直直凝視著鳳初姀。

他面上無一絲波瀾震顫，那道視線卻灼灼逼人，仿佛可將人灼燒殆盡，沒錯(cuò)，她早被他看透了一切，徹底的，死死的。

鳳初姀貝齒輕咬紅唇，一步步走上前去。“陛下，我……”

“你若是為鳳無極求情，可以直接退出去了！”景珩直接打斷了她的碎語。

“鳳無極”？在她面前，他當(dāng)真也不留一絲情面。

鳳初姀心中抽動(dòng)，怔怔地望著景珩，望著眼前的男子，他是英明神武的君王，是深受愛戴的天子，卻唯獨(dú)，不是她的夫君。

真是諷刺，鳳初姀嘴角劃過一絲凄楚的殘笑，施施然朝景珩擺了下去。她長而白凈的脖頸彎曲，手臂置于額前，貼于地面。

景珩目不轉(zhuǎn)睛地看她將一套動(dòng)作做完，心中郁結(jié)的情緒，梗塞得愈加嚴(yán)重。

“求陛下，饒父親一命，初姀雖然不清楚父親一直以來的行為，但陛下，他終歸是臣妾的父親，求您，饒恕他一次，可好？”

她顫抖的聲音，如紛亂的暗絮，糾纏著他的耳膜，這般的卑微，極力的懇求，金鳳凰鳳初姀，也能卑微至此，景珩有種悲痛的快意，肆虐著他的心肺。

“你可知鳳無極犯了何罪？”

“你可知有多少忠臣義士、無辜百姓，死于他手？”

“你可知他所謀，背棄忠義，狼子野心？”

“你可知，朕這些年一直生活在他的陰影之下，雖為天子，卻步步受制？”

景珩連聲反問了鳳初姀數(shù)句，將心中的恨意盡數(shù)吐露。

不待鳳初姀開口辯解，景珩厲聲呵道“你告訴朕，這樣的人，如何輕饒？”

鳳初姀的淚水早已傾灑而下，泣不成聲，即便如此，她心中仍抱著一絲期盼，那是他父親，不管他做了多少錯(cuò)事，他仍然是將她捧在手心，千依百順的父親。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斬立決，她做不到，即使賭上一切，她也要試試。

“陛下，”鳳初姀緊緊抓住景珩的袖口，“求求您，他畢竟是我的父親啊。”

“此事絕無可能，你若識(shí)趣，此時(shí)便該好好待在你的棲梧宮，為你父親懺悔……”

“我愿以后位交換！”鳳初姀失神地道了一句，生生打破了景珩的話。

“我愿意將后位讓給寧安，只求陛下能饒我父親一命。”鳳初姀說道，任憑眼眶里的淚肆意流淌。

景珩瞇了瞇眼，眼神復(fù)雜地看著鳳初姀。“拿后位交換”，景珩心中嗤笑，他不是不知道，鳳初姀一直以來對(duì)皇后之位有多看中，驕傲如她從小便是將后位看作自己的囊中之物。

她不顧一切的想要當(dāng)自己的皇后，即使明知道他心里更屬意寧安。此時(shí)，她卻想為了鳳無極，提出用后位來讓他改變心意，景珩忽然又有點(diǎn)看不懂她了。

鳳初姀眼神失焦地望著地面，她只當(dāng)景珩的沉默，是在考慮“這樁買賣”的劃算性，只當(dāng)他心中正勾畫著為寧安送上皇后鳳印的情景。

她木然抬起頭，朱唇噙著一絲冷寂的笑，“陛下，我知你當(dāng)初一點(diǎn)也不想娶我做皇后，你心里只有寧安，你不過是迫于父親和姑母的壓力，才許給我后位。”

她自顧自地說著，嘴角的笑意不禁加深“可即便如此，你拉著我站在宮墻上，接受萬民朝拜的那刻，我依然覺得那是我此生最幸福最榮光的時(shí)刻。”

“哪怕再重來一次，我也不后悔和你一起站在那里！我承認(rèn)我妒忌寧安，為此沒少找她麻煩，你恨我也好，怪我也罷，我也是女子，我心中歡喜你，恨不得時(shí)時(shí)刻刻和你在一起，容不得別人搶走你。”

“我恨寧安，我不否認(rèn)！即便你心里沒有我，即便你自始至終只是在利用我。”她一口氣說完，低垂下的長長睫毛，遮住了往日驕傲的眸光。

景珩心中微顫，她這般嬌楚可憐的樣子，哪里還是以往那個(gè)驕傲的鳳凰，竟令人生出幾絲憐惜。

景珩下意識(shí)的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肩膀，可手臂停留在空中，愣是放不下去。

就在景珩心里焦灼時(shí)，鳳初姀的身體卻突然后仰，作勢(shì)便要摔倒。

景珩忙一把接住了她，將她攬住。她安靜地沉睡在他的臂彎中，濕答答的眼睫毛，眼角的淚珠，沾濕的衣襟，起伏的胸脯，將她的傷心落寞展露無遺。

景珩不禁動(dòng)容，向殿外吼了聲“傳太醫(yī)！”

昏暗的偏殿內(nèi)，一位宮婦低著頭，局促不安地捏著衣角。

“朕說的話，你都是這么辦的嗎？”景珩慍怒，語氣中的火氣仿佛隨時(shí)要爆發(fā)。

那宮婦身子一顫，顯然是被景珩的態(tài)度給嚇到了，“陛下恕罪，老身這么做，也是為了您，為了大熙江山社稷著想啊。”

“你還在狡辯，祝嬤嬤，你也算是宮里的老人了，當(dāng)初將你放在皇后身邊，不是讓你今天來給朕講江山社稷的！”景珩惡狠狠地掃了嬤嬤一眼。

眼前突變的局勢(shì)，出乎他的意料，鎮(zhèn)靜如景珩，卻仍然不知該如何面對(duì)這件事。

“陛下，老身是服侍愉貴妃的老人，也是看著陛下長大的，是萬萬不會(huì)背叛陛下的！”

“老身知道陛下恨鳳家，愉妃娘娘也為鳳家所害。所以陛下當(dāng)初將我派到皇后娘娘身邊當(dāng)差，暗中監(jiān)視皇后一舉一動(dòng)，老身義無反顧就答應(yīng)了。”

“陛下不愿皇后生下皇子，恐怕鳳無極攜幼子干政，為鳳家謀利，所以讓老身在每次娘娘侍寢后，將落子散下到日常湯羹中讓皇后服下。”

“老身也的確照辦了，可陛下，您就算再恨鳳無極，忌憚鳳家，可那畢竟是您的孩子啊！何況老身看到皇后雖然任性自傲，但對(duì)陛下您卻是真心實(shí)意。”

“每次陛下來，她都要?dú)g喜好些時(shí)辰，早早便讓宮里準(zhǔn)備起來，還要親自下廚做陛下喜歡的雪酥酪。”

“老身實(shí)在不忍心，再去傷害她，傷害她的孩子，所以上次沒有再給娘娘吃藥。”祝嬤嬤說著，神情激動(dòng)。

“陛下，求求您了，娘娘已經(jīng)懷孕了，就留下這個(gè)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