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沙灘，鄭然舉目環(huán)視，的確是傳說中的模樣。緊鄰沙灘的總是酒館，兩側(cè)延伸出去是商棧，后面是旅館。一般來說，旅館的底層兼職賭場，樓上客房兼職娼寮。當(dāng)然，也可以反過來看——賭博、嫖宿可以免費(fèi)過夜。

“我?guī)銈兛纯淳起^。”鄭然走向酒館。

說是酒館，并不是游戲里那種小房子。它更像是一個敞開的大棚，幾根生銹的鐵管立柱，上面鋪著棕櫚葉。往里走一些才能看到三面圍墻——用茅草編織出來的席子。

吧臺就在底部，酒保是個臉上帶疤的南洋島民，一副兇相。他沒有搖晃雞尾酒罐子，身后也沒有滿滿一墻的洋酒。

這里只有兩種酒，朗姆酒，啤酒。

一般有經(jīng)驗(yàn)的人都是哪種貴買哪種。

這個世界，便宜沒好貨。

鄭然不需要說話，拍了一張二十美元的鈔票，同時把自己的水手彎刀和柯爾特也放在了吧臺上。

安德魯·杰克遜先生代表我不缺錢，來貴的。

水手彎刀和柯爾特代表“也別太貴”。

該說的都說了，可謂言盡于此。

酒保乖乖遞上一瓶啤酒。

瓶身上十分干凈，連個標(biāo)貼都沒有。

鄭然沒有急著喝，先帶著水友們在酒館里環(huán)視一遍，同時說道：“看，三點(diǎn)鐘方向那幾桌都是海狗。他們看起來像是一條船上的，無精打采，都喝朗姆酒，顯然最近生意不好做。”

水友們紛紛奇怪：“搶劫的買賣都做不好？”

“看來行行都有難度啊！”

“不能以提督的成功率來看所有海狗啊！”

“你們難道不知道國內(nèi)某些省份的高速公路收費(fèi)站都虧損么？”

“噗，果然搶劫不是那么簡單的生意。”

……

“坐在靠外邊點(diǎn)的，喝啤酒的那些，就是自稱探險(xiǎn)家的海洋鬣狗。”鄭然說：“他們有些人是有金主資助的，所以比較有錢。這個島上就這兩類客人，普通游客不會來。”

就在鄭然轉(zhuǎn)回吧臺，準(zhǔn)備喝酒的時候，水友們紛紛鬧了起來。

“提督你看！”

“背后背后！”

“實(shí)力打臉！”

……

鄭然好奇之下轉(zhuǎn)過頭：“怎么……”

一家穿著象牙白沙灘裝，頭戴叢林盔帽的西方游客走進(jìn)了酒館，直直朝鄭然走來——他們不是為了打臉，是來吧臺點(diǎn)酒的。

這是很普通的一家人，中產(chǎn)階級的父親、家庭主婦的母親，帶著讀初中的女兒，十來歲大的兒子。從父親臉上的不耐煩上能看出來，兒子調(diào)皮不聽話，女兒叛逆愛耍酷，老婆神煩逼叨叨……嗯，這點(diǎn)不需要從父親的臉上看，鄭然已經(jīng)聽到了。

“親愛的，我覺得不對。這真的越來越詭異了！”妻子手拉著雙肩背包：低聲對丈夫說：“這些人看起來都不像是好人。”

丈夫不耐煩道：“放輕松，安吉，亞洲人看起來都是這樣的。”他抬高音量；“呦呼！騎士和公主想喝點(diǎn)什么！”

這大概是西方人喜歡振奮精神的怪叫，此刻吸引了所有人都望著他們。

“喔！我的天吶！”安吉麗娜看到了鄭然：“這是什么怪物……”她壓低聲音說得飛快，以為鄭然聽不懂英語。

鄭然的確聽不懂，但是架不住他有字幕啊！

字幕同樣放在了直播視頻里，水友們默默為這家四口人點(diǎn)起了小蠟燭。

鄭然不得不解釋：“我不是那種別人冒犯一句就殺人全家的變態(tài)！”

為了證明自己的溫和善良，鄭然朝剛剛在他身邊坐下的安吉麗娜扭頭微笑——當(dāng)然安吉麗娜看不到。

安吉麗娜被鄭然突如其來的友好嚇了一跳，轉(zhuǎn)而看到了吧臺上的柯爾特——水手彎刀在左側(cè)。

“啊！”

安吉麗娜尖叫起來，從高腳凳上跳開，躲到了丈夫背后。

丈夫像老母雞一樣攔住好奇的兒子和傲嬌的女兒，在剛才安吉麗娜坐過的高腳凳上坐下，努力咧嘴笑道：“很明智，這樣真是防曬。你好，我是羅伯特，羅伯特·艾金森，這是我的妻子，安吉麗娜。我們是英國人。”

他說著伸出手，想跟鄭然握手。

鄭然沒有回應(yīng)。

羅伯特尷尬地笑了笑，收回手來回搓著，裝作若無其事地對妻子說：“看，是個和善的人，就是不懂英文。”

安吉麗娜緊張道：“你看不見么！羅伊（羅伯特的昵稱），他桌上放著槍！”

“別緊張安吉，這里是亞洲！看，他左手邊還有把刀，他們用這個吃飯。”羅伯特努力解釋道。

羅伯特的小兒子突破父母的防線，徑直走到鄭然跟前，伸手就搭在了鄭然的大腿上。

水友們紛紛起哄：“提督被人吃豆腐啦！”

“哪里來的咸豬手！”

“好萌的孩子！”

“放開提督，沖我來！”

……

鄭然看著這個異國人類幼崽，發(fā)現(xiàn)他臉上有雀斑，鼻梁有點(diǎn)塌，鼻尖有點(diǎn)翹，臉盤有點(diǎn)胖——將來肯定會長殘。他又看了看那個羅伯特，嗯，這孩子多半還會脫發(fā)禿頂。

“你看什么？”鄭然說。

鄭然對照著華文注音讀道。他已經(jīng)學(xué)會了這種方式說外遇，就是有時候不知道自己說到哪里了。

同樣沒有重音，沒有音調(diào)，能讓聽懂，但是又有種莫名尷尬的感覺。

水友們表示：“提督的短板已經(jīng)被我掌握了！”

“麻煩提督找個翻譯吧！”

“還是華語說得萌！”

……

小孩聽懂了這句英語，飛快地回道：“我想看看，你怎么喝酒。”

鄭然擰開啤酒蓋，瓶口貼在嘴上，一仰頭喝了小半瓶。瓶酒直接滲過面罩，進(jìn)了鄭然嘴里，一點(diǎn)都沒流出來。

羅伯特看得呆了，足足過了一秒鐘才叫道：“啊哈，羅恩，別打擾這位先生。來，坐到這邊來。”

鄭然看著他們一家人在吧臺坐定，說道：“你們?yōu)槭裁床蛔沁叺淖雷由希俊?

他不喜歡跟人靠得這么近。現(xiàn)在這個距離，羅伯特只要一抬手，他就想抄槍射過去。而且這家人坐旁邊，自己還怎么跟水友聊天？自言自語就更像怪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