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啟明站，是……一艘飛船？”李光譽將探測范圍進一步精確，發現天種飛船的前行路線上，正好有一艘人類飛船。

“人類飛船？”楚飛航緊皺著眉頭，雖然在戰爭中，天種時常突襲人類的飛船，但那都是戰爭發生后，基本都是軍艦?，F在這種情況，天種進攻一艘人類飛船做什么？那上面是什么人？

“能聯系到對方嗎？”楚飛航語氣低沉，即使聯系到對方，也不會有什么作用。沒有進化者在飛船上，面對天種，人類根本束手無策。

李光譽道：“我可以試試……不過，就算聯系到了，也沒什么用吧？”

楚飛航沉默著，然后輕輕開口：“至少，能讓一些人有逃生的機會吧?！?

說著，楚飛航轉身朝外面走去。

“你去哪？”

楚飛航沒有回頭，聲音有些壓抑。

“探測器和α藥劑的研制加快一點，三天后，我準備向人類世界攤牌?！?

……

文明號是人類聯合政府的飛船，是聯合政府議事會議事長的專用座駕。

人類聯合政府議事長，職權大約等于大戰前的聯合國秘書長。只是議事長的權利，比以前那個更具有象征意義的秘書長，要大一些。

太空時代的到來，使得人類必須要在空曠的外太空中，維持一個整體的文明結構。因為火星基地的開發和家族空間站的建設，地球各國政府的政令本就越來越不暢，為了避免人類社會的割裂，各方勢力達成了共識，無論未來人類文明朝著怎樣的局面發展，必須以人類聯合政府為核心，確保文明不會崩碎。

所以如今的人類律法，幾乎全部出自聯合政府議事會，包括國際爭端，家族沖突，集團商業競爭，等所有牽扯到獨立勢力，地球政府無力約束的紛爭，都由聯合政府議事會來仲裁評判。

但這種評判，是建立在沖突雙方認同仲裁的前提下，一旦有一方撒潑耍賴，聯合政府能起到的作用也只是協調，沒有太多的辦法。

太空時代的發展，人類文明形態要變化，已經是無法阻止的事實。

文明號在朝著啟明站航行，此行的目的地是火星。上個月有一場兩大家族的紛爭仲裁案，結果已經出了，但其中一方拒絕接受，沒有辦法，議事長只好親自出動，進行協調。

議事長比利海靈頓先生今年已經65歲了，他在議事長這個職位上干了17年，這17年來他協調了各種爭端和紛爭，不說每件都處理的很好，至少絕大多數情況下，紛爭方都能接受他的仲裁結果。

再有三個月他就要退休了，如果不出意外，這將是他最后一次的仲裁。雖然仲裁雙方都不算特別大的家族集團，但兩方的背景卻不簡單，一方是寰亞國軍方的重要合作伙伴，另一方有南十字星國的財閥背景。所以這次的紛爭，其實牽扯到寰亞國和南十字星國之間的利益糾葛。

年邁的議事長坐在辦公區的舷窗前，看著外面深邃的星空，神情有些疲憊。

在這個職位上干的越久，越能體會到人類社會那種無法抑制的割裂趨勢。人類的腳步現在雖然僅僅涉足于火星和小行星帶。但能夠開發的范圍和疆域，已經遠遠顛覆了人類過去一切對領土概念的認知。

不說別的，光是小行星帶，寬度就有兩億多公里。這么巨大的區域，以人類目前的科技，要想做到政令實時傳達和約束，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一個家族在小行星帶建立空間站，慢慢的發展成獨立王國，有自己的雇傭軍隊。必然不愿再受到地球政府的約束。太空時代自由貿易的發展，會使得國家權利越來越弱化。海靈頓真的很擔心，有一天人類會徹底的分裂，成為遍布太陽系的，數不清的獨立勢力。到了那個時候……

也許人類遲早會毀滅在自己手里吧。

海靈頓嘆了一口氣，旁邊一名助理小聲問道：“議事長先生，您為什么嘆氣？這次的協調很困難嗎？”

海靈頓看向助理，她是今年剛剛畢業的實習生，名叫柏妮思。人很聰明，也很勤奮，有著浪漫的理想主義，工作很用心。海靈頓之所以選她做助理，就是看中了她的這份理想主義。

現在的年輕人，大多都是功利主義者，懷揣理想和信念的，不多了。

“議事長先生？”柏妮思神情有些詫異：“您不舒服嗎？”

海靈頓搖搖頭，露出一絲疲憊的笑意：“柏妮思，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認為用什么樣的方式，能阻止人類文明的割裂？”

柏妮思輕輕皺眉，道：“這個問題我們大學學過，我的導師丹尼斯教授說，除非科技的發展超越人類社會的割裂速度，否則將不會有更好的解決方法。但他又提出，人類的科技發展速度是有停滯期的……”

海靈頓搖搖頭：“不要跟我說書本上的東西，談談你的看法?！?

柏妮思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沒有太多好的想法，不過在我看來，我倒是覺得，不能完全寄希望于科技?！?

“那應該怎么辦？”

“我覺得出路應該在思想上，從原始時代到現在，人類的科技不斷發展。但人的思想，或者說人性，幾乎沒有變化，是停滯不前的?！?

海靈頓露出一絲訝色：“有意思，繼續說？”

“我看過以前的史料，人類歷史上絕大多數的戰爭，其本質都是為了獲取資源，利益的糾葛其實歸根結底還是資源的掠奪?？墒乾F在呢？我們有了世界樹，有了太陽系的礦產能源可以開采，人類幾乎已經沒有貧困了，沒有人會再被餓死?？蔀槭裁创蠹疫€在爭斗，還在產生紛爭？”

“曾經有位先賢說，隨著物質生產的不斷發展，人類終將進入一個人人平等的社會。我反而覺得，除非人類的思想得到提升，不然這點是沒法實現的?！?

海靈頓微笑道：“你敢質疑先賢？”

柏妮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是質疑，我只是提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想法。人性是不喜歡平等的，哪怕物質滿足了，人類的思想和靈魂深處，還是需要從等級劃分上找到快感。權利、財富、甚至是對異性資源的占有，歸根結底，來自于貪欲。這種欲望和生存欲不同，它不是必須的，但它是無法根除的……至少現階段的人類，無法根除。”

“你認為教化思想，就能解決這個問題？怎么教化？”

柏妮思微笑道：“這個我也沒想好，畢竟我不是學哲學的。我覺得，在宇宙時代，人類必須找到一種新的思想，從地球這個小環境中脫離出來，放眼于無垠的宇宙……我們追逐物質已經太久太久了，久到人類都已經忘記，好奇心才是驅動文明發展的第一推動力。”

“好奇心？”海靈頓思索了一下：“對宇宙的好奇？假設有一天，人類有能力探索清楚整個宇宙，還是無法滿足貪欲呢？”

柏妮思嘆了一口氣：“這個很有可能，實際上，我對文明是持有悲觀態度的。也許宇宙中根本沒有外星人，也許有很多的外星文明，但它們也和我們一樣，在無盡的貪欲中，被毀滅，或者自我毀滅?！?

海靈頓心情放松了很多，他贊賞的看著柏妮思，順著她的思路說了下去：“我倒是希望有外星人存在，最好是與人類文明完全不同的外星文明。那樣的話，至少可以給我們一些啟發。”

柏妮思也笑道：“如果他們是敵人，那更容易解決人類目前的問題……當有外敵侵入的時候，我們總是能放下分歧，團結一致?！?

海靈頓哈哈大笑：“最好是文明程度差別不大，要給我們抵抗的余地。要是像哥倫布發現美洲大陸一樣，那可就糟糕了?！?

話音落下，飛船的傳聲器忽然響起。

“議事長先生，我們接到一個來歷不明的緊急通訊，說與飛船的安全相關，想馬上聯絡飛船主事人，請問需要接入嗎？”

海靈頓有些詫異，說道：“和飛船安全相關？是個惡作劇嗎？難道還會有人刺殺我這個沒有什么實權的議事長？接進來吧，聽聽是誰在開玩笑。”

“好的，請稍等。”

“你好，請問你是否是這艘飛船的船長？”通訊接入之后，傳聲器中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

海靈頓看看柏妮思，微笑回答道：“我就是飛船的船長，請問你是誰？”

“接下來我說的話，也許你無法相信。但是你只有幾分鐘的時間，為了你和所有船上人員的生命安全，我希望你能相信，并迅速作出決斷。”

聽著對方嚴肅的話語，海靈頓的表情也嚴肅起來，“你請說。”

“有一艘外星飛船正在朝著你方駛去，大約五分鐘之后到達。對方是一個叫天種的外星文明，具有極強的戰斗能力，人類目前的武器無法進行任何抵抗和防御。請你立刻讓乘客進入救生艇逃生，并馬上聯系附近的地球守衛軍，對你們進行救援！”

聽到傳聲器里的話，海靈頓和柏妮思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