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子琨走后第三天,斯南直接去了藕香苑,簡單同秦臻說了一下子琨的情況,讓秦臻告訴靖輝,在靜怡沒出院之前不要告訴她,待靜怡出院后,他會親自來和靜怡詳細說明情況的。
秦臻心疼靜怡,剛生完孩子就得了個讓她擔心的消息,那月子可就坐不好了。她同靖輝商量,先不告訴靜怡這個消息,等到時候實在瞞不過去了再告訴她。這樣,他們便將這個消息一直瞞到了靜怡出院。
出院那天,靖輝帶著秦臻和翠兒去接靜怡,靖輝讓她們把東西收拾好了,翠兒抱著孩子,秦臻拎著包袱,等著靜怡收拾好準備出門。靜怡坐在床邊,看著靖輝和秦臻說:“子琨呢?他是最喜歡孩子的,這回怎么了,有什么事嗎?怎么一直都沒來看孩子?連我出院都不來接我。”
靖輝看看靜怡,又看看秦臻,沒等靖輝開口,秦臻先笑道:“靜怡,先出院好不好?這包袱可沉,一會兒我該拎不動了。子琨他有事,今天就不來接你了,他在家等你呢。”“真的?”靜怡看著秦臻。“真的真的,我們趕快先回去吧。”秦臻笑著催促道。“是啊,先回去吧,靜怡,回到家再慢慢說話。”靖輝說著扶起靜怡,扶著她一塊兒走出門去。
回到藕香苑,進了房間,秦臻收拾好東西,靖輝扶靜怡上床休息,秦臻讓翠兒先回蓮花胡同,這邊周媽早已將煨好的雞湯盛了一碗,放在了靜怡的床頭,憶珍和憶聰則圍在小搖籃邊看小弟弟。
“媽媽、媽媽,小弟弟叫什么名字呀?”憶珍問道。靖輝過來撫摸著憶珍的頭發說道:“憶珍乖,小弟弟的名字還沒取呢。媽媽累了,憶珍帶著弟弟跟周奶奶去外邊玩,讓媽媽好好休息,明天再讓媽媽給小弟弟取名字,好不好?”憶珍懂事地點點頭:“好的。媽媽,那我們出去玩了。憶聰,過來,我們跟周奶奶到外面玩去,媽媽要睡覺了。”
靜怡含笑看著他們姐弟倆蹦蹦跳跳地出去了,轉過臉來對著秦臻道:“臻兒,到底怎么回事?人呢,子琨他怎么了?”“靜怡,你別急,子琨他沒事。就是,就是不能回來了。”秦臻說著聲音低了下去。“不能回來了?”靜怡見秦臻低著頭不敢看她,轉過臉看著靖輝:“靖輝,臻兒說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能回來了?”
“靜怡,你別急。是這樣,前兩天斯南托人帶了口信來,說是子琨同他在一起,這段時間暫時不能回家,等你出院了,他會親自來同你解釋。具體什么情況,我和臻兒也不太清楚,你就耐心點,等斯南來說給你聽。”靖輝微笑著坐在靜怡的床邊,把雞湯端給她:“來,先趁熱把雞湯喝了。靜怡,養好身體是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有斯南這句話在,你應該相信他。”
靜怡想了想,聽話地接過雞湯喝了,又伸手接了秦臻遞過來的手帕,抿了抿嘴:“不是我著急。那天,媽媽來醫院看我,就問到了子琨,說這幾天怎么沒見著他,當時我是說他這幾天學校有事,含混過去了。若是子琨真有什么事,那我的責任就重了,媽媽會急出病來的。臻兒,你多費點心,把斯南找來我問問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別讓我擔心好嗎?”
“好的好的,靜怡你放心,我這就去找斯南。你別急,先好好休息,把身子養好了要緊。子琨同斯南在一起,應該不會有事的。”秦臻說完,急急忙忙便出去了。
兩天后斯南來了,手里拎了一些帶給孩子們吃的點心。秦臻接過斯南手中的東西,把他讓進了靜怡的屋里。
斯南站在靜怡的門口,看著眼前這位靠坐在床上的伊人,幾年不見,靜怡出落得愈發美麗了,少女的羞澀和稚嫩幾乎看不到了,代之以少婦的嫵媚與成熟,其眉眼間流露出來的韻致,較之之前,更加動人。想必是這幾日擔心著子琨的情況,靜怡的面容有一絲憔悴。斯南看著她微蹙的眉尖,心里有些難受,想出言安慰幾句,一時又不知從何說起,便這樣遠遠地立著,怔怔地看著靜怡。
“臻兒,你端個椅子過來。斯南,你坐。”靜怡抬眼看見斯南立在門前,忙對秦臻輕聲招呼著。“哎。”斯南答應著接過秦臻搬來的椅子,坐在了門邊。秦臻就手把門關了,給斯南端了一杯茶,回身站到了床邊挨著靜怡。
靜怡示意斯南先喝點茶,斯南端起了茶杯。看著眼前的斯南,幾年不見,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嬉皮的少年了,雖然比起從前是瘦了黑了,但個子長高了,整個人的氣質更是凝重沉毅了。靜怡在心里為他高興,斯南終于長大了。
秦臻挨在靜怡的身邊,默默看著眼前的斯南,看著他越發的沉穩越發的英氣了,心里又高興又傷心,高興的是,自己一直愛慕的這個少年,以后一定是會有出息了,傷心的是,自己已經失去了愛他的資格,從今而后,只能站在一旁默默地欣賞他了。
待斯南放下杯子,靜怡問道:“斯南,子琨到底出什么事了?他現在在哪兒?”“靜怡,是這樣的,子琨現在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你別急,聽我慢慢同你說。”斯南向靜怡詳細敘述了那天的情況,并告訴靜怡他對子琨的安排與想法,“靜怡,我實在沒想到子琨會有這樣的舉動,我只能應急處理了。我想子琨的安全是最重要的,所以沒有征得你的同意,我就自作主張,送他和斯琴一塊兒去了我們的大后方。現在,他們已經安全到達了目的地,并進入了我們的革命大學,在那里繼續學習。”
斯南這時已經完全放松下來,思路清晰地對著靜怡侃侃而談:“靜怡,當務之急不是子琨的事,而是你的父母。我怕這件事,有些人不會善罷甘休,這樣就有可能連累到你的父母,這才是我最擔心的。靜怡,抽時間讓臻兒去你父母那兒一趟,讓你父親要有個思想準備,萬一有什么突發狀況,也好應付。”斯南頓了一下,對靜怡又說道:“靜怡,謝謝你救了斯琴。那天,要不是你機警,情況可能就更糟糕了。”
靜怡一直安靜地聽著斯南說話,聽他說到斯琴,微微笑了:“斯南,別說客氣話,子琨的事還不是一樣,子琨是你弟弟,斯琴就是我妹妹,以后子琨我就交給你了,你可要照顧好他。”“那是當然的。靜怡,你放心吧。”斯南應道。
靜怡這時回轉臉對秦臻說道:“斯南說得有道理。臻兒,明天陪我回趟家,我得自己去同我爸媽說清楚,讓他們防著點。只要子琨沒事,我想他們就安心了。”斯南和靜怡他們又略略地敘了敘家常,便匆匆告辭了。
第二天中午,吃過午飯,靜怡稍稍休息了一下,秦臻安排好家里的一切,給靜怡披上防風的連帽斗篷,雖然是初夏,但靜怡生完孩子還不到半個月,按照小城的風俗,月子里的女人是不能吹風的。秦臻扶著靜怡,叫上車,回了蓮花胡同。
陳氏正坐在客廳里發愣,見女兒回來了,忙起身迎了上來:“靜怡,你怎么自己跑來了,是子琨出什么事了嗎?”“沒事的,媽。別著急,子琨沒事。”靜怡一面說一面把母親讓到沙發上坐下,“我就是怕你著急,才自己回來同您說一聲的。”靜怡悄悄把子琨的事情告訴了陳氏,陳氏聽了嚇了一跳,眼淚都下來了:“這可怎么好啊?靜怡,子琨這是吃了豹子膽了,惹這么大禍,讓你爸爸知道了,該怎么好哦。怪不得這幾天,我老做噩夢,又是抓人又是放火的,心里一直感覺不好,就是不敢同你爸爸說呢。”
“媽,別這樣,斯南已經把子琨送走了,他現在很安全的。就是怕會連累到你們二老,我回來是想同爸爸商量商量,看看有什么辦法,能不能躲一躲。媽,不要亂想,夢里的事哪里能當真,別去想了啊。”靜怡正在勸慰著陳氏,小順子從外面跑了進來,一路嚷嚷著:“太太、太太,不好了不好了。”“小順子,怎么了?”秦臻一把拉住直沖進來的小伙計。“太太、小姐,不好了,警察、警察把老爺帶走了,他們還要封藥店,說是老爺通共。”小順子用手指著門外,神色慌亂、氣喘吁吁地說道。
陳氏見小順子跑來便站了起來,聽他這樣一說,又跌坐了下去,“這可怎么好,這可怎么好哦,靜怡,你爸爸真的被抓走了。”陳氏一把抓住靜怡的手,“都是子琨,都是這個渾小子害的哦。靜怡,你快想想辦法,把你爸爸救出來,他可是胃不好,可不能在那里面待呀,身體會垮掉的。這些個警察,怎么說抓人就抓人啊——”陳氏急得淚流滿面。
靜怡剛聽到這個消息,也是腦袋一暈,她沒想到事情來得這么快,看著母親著急的樣子,她想著這個時候自己不能慌了神,她要撐住。靜怡定了定神,對小順子說:“小順子,別的伙計呢?”“他們還在店里,讓我回來報信的。”小順子慌慌地應道。
“那——這樣,小順子,你現在先去店里讓大家回來,先在家休息幾天,警察要封就讓他們封吧,不要和警察硬扛,別讓伙計們吃了虧,等過幾天打聽清楚了,我再做安排。”靜怡見小順子傳話去了,又把翠兒喊了過來,“翠兒,這幾天你警醒著點,在家照顧好太太,有什么事及時過來告訴我,這個家就交給你了。”“哎。小姐,我一定盡力照顧好太太。”翠兒應道。
靜怡轉身對母親說:“媽,你別急,先定定心。”靜怡接過翠兒端來的茶水,讓母親喝了一口,“爸爸現在已經被帶走了,我會讓靖輝找人想辦法,先要弄清楚情況才行。這個時候,媽媽你自己要保重了,千萬不能再讓我分心。”
陳氏看著女兒憔悴的面容,很是心疼,她知道女兒說得有道理,可是她又怎么能安心呢。陳氏拍拍靜怡的手,含淚說道:“靜怡,我沒事,你不用操我的心,你就想辦法把你爸救出來就行了,只要你爸能出來,一切就都好了。店封了就封了吧,只要人沒事就行。你快回去想辦法啊,過兩天我讓翠兒給你送錢,就是傾家蕩產,也要把你爸弄出來啊。”靜怡在陳氏的一再催促下,辭別了母親,和秦臻一起回了家。
回家之后,靜怡心里很難受,自己最不愿看到的局面,還是出現了,雖然在感覺到子琨的一腔熱血之后,她一直擔心子琨出事,沒想到這事情最終落到了父親頭上,讓年老體弱的父親來承受本不該他承受的牢獄之災,靜怡心里有說不出的愧疚。
秦臻好不容易才把她勸上床休息。“臻兒,我真的很擔心我爸,他在里面會受苦的。怎么辦呢?”靜怡靠在床上,眼里含著淚花。“靜怡,你可不能哭啊,你這還在月子里,眼睛會哭壞的。來,把這碗紅糖水趁熱喝了,你爸的事,等蕭哥回來再想辦法,蕭哥一定會有辦法的。”秦臻把紅糖水遞給靜怡,讓她喝了先休息,靜怡也的確乏了,便依著秦臻喝完了紅糖水躺下睡了。
到了晚間,靖輝下班回家,進了房間來到靜怡床邊。“靖輝,你回來了,你知道爸爸……”沒等靜怡說完,靖輝便對她做了一個手勢,“靜怡,我都知道了。”靖輝坐在了靜怡身邊,拉著靜怡的手對她說道,“就剛剛,斯南已經找過我了,告訴了我爸爸的情況。靜怡,你先別急,我和斯南都會想辦法的。”
“你有辦法嗎,靖輝?”靜怡盯著靖輝問道。“你別急,你別急。”靖輝拍拍靜怡的手,“會有辦法的,這事就交給我去跑了,你就安心在家養好你的身子,這才是最要緊的,這一家老小可都指望你噢,你可不許再出去跑了,聽到了嗎?”靖輝笑著刮了一下靜怡的鼻子。
“人家這里都急死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靜怡伸手打開了靖輝的手。“快說說,你有什么辦法?”“看你愁成這個樣,我不是想逗你開心一下嘛。好,不開玩笑了,我們說正事。”靖輝收斂了笑容,凝神看著靜怡道:“我和斯南商量了,斯南那邊也會找人出面,去警察局活動,我自己也再去跑跑。”
“你怎么跑啊,警局你認識人嗎?要不要打點啊?”靜怡很是疑惑。“我倒是有一個同學在警局,不過沒什么用,他同我一樣都是跑腿的,只能找他了解些情況。但是我知道,父親在政府里有幾個關系很不錯的老友,我可以去找他們幫忙,要是父親在家就好了。”靖輝說著臉色暗淡了下來,“也不知道我父母現在的情況怎樣了。”“靖輝——”靜怡有些擔心地看著靖輝。“哦,沒事,我相信他們會沒事的。”靖輝勉強笑笑。
“靖輝,以前怎么沒聽你說過,公公在政府有朋友的事啊?”靜怡問道。“以前我們也沒有什么事情,需要去找他們幫忙啊。那是父親的朋友,我也從來沒有見過他們,只是曾經聽父親說起過。這不是事情緊急嘛,也顧不了那么多了,只好我去自報家門,我想,他們總會給父親一點面子吧。”靖輝說道。
“那,需要打點嗎?”靜怡問道。“那是一定的,要用多少我不清楚,但不管怎樣,我們都先預備著,警察局那邊肯定是少不了的。”靖輝想想又繼續說道,“救人要緊,哪怕多花點錢,也要先把爸爸弄出來。”
“媽媽也是這樣說的。靖輝,你別擔心錢的事,媽媽會送錢過來的,大不了我們以后緊著點過。”靜怡靠在靖輝的肩上,嘆了口氣,“靖輝,以后這個家就要靠你了。子琨跑了,店封了,爸爸也被抓了,就是出來了能自保也就不錯了,以后,爸爸媽媽那邊我是靠不到了,他們也只有吃老本了。靖輝,以后真的就只有靠你了——”靜怡的眼淚下來了。
“別哭啊,傻丫頭,你不靠我靠誰啊,自打你嫁給我的那天起,你這一輩子就都靠我了。你爸爸媽媽都老了,他們以后還要靠你呢。傻不傻啊,你!趕緊給我把身體養好了。別哭,都會好的。”靖輝心疼地抱住了靜怡的肩膀。
這之后,斯南和靖輝分頭托人,四處拉關系活動,保老爺出來。云泰大藥房徹底關張了,靜怡把伙計們都打發了,只留下小順子在家看庫房,同時幫著翠兒照顧母親。靖輝把能花的錢都花了,警局的上上下下都打點了遍,再加上靖輝父親蕭慕仁在政府里的那幾個朋友幫忙出力,兩個月后,葉云泰終于被放了出來。
葉云泰出來以后,身體大不如前,這兩個月的擔驚受怕、精神折磨,加上在監獄里吃的那些不堪的飯菜,不僅胃病加重了,還添了哮喘。那天,靖輝把他接回蓮花胡同的時候,整個人感覺一下子老了十歲,靜怡和陳氏看著葉云泰的模樣,心痛不已。
“老爺——”陳氏抱著葉云泰失聲痛哭起來,靜怡在一旁眼淚也忍不住下來了,“媽,媽,你讓爸爸坐下來休息啊。”靜怡忍住眼淚,過去對陳氏說道,陳氏扶著葉云泰一起坐到了沙發上,依然止不住地抽泣。“別哭啦,別哭啦。”葉云泰疲倦地說道,突然猛烈地咳嗽起來,臉憋得通紅,氣喘個不停,“水——”靜怡急忙去倒了一杯茶來。過了一會兒,葉云泰才慢慢地平復了。
“老爺,你這是怎么了?咳得這么厲害。”陳氏早已停止了哭泣,緊張地看著葉云泰。“沒事,就是有些喘。”葉云泰閉著眼睛,眉頭緊緊地皺著,看著身體很不舒服。“媽,還是讓爸爸進房間休息吧。”靜怡說著來扶葉云泰。“哦,哦。”陳氏趕緊扶著葉云泰起身,往房間去了。
靜怡看著母親六神無主的樣子,心里掂量了一番,把靖輝叫到自己原先的房間,準備同他商量一下。
未知靜怡準備同靖輝商量什么,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