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眥的手，就是她的手。

歸根結底，是她親手傷害了她的朋友。

言語暴力，精神傷害，身體上的折磨……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日復一日，向梅都在承受著來自于她自認為最好朋友的傷害。

后來，向梅得了抑郁癥，自殺，未遂。

這件事轟動了整個校園。

龔詩詩竟然是最后一個知道的，或許是直覺，又或許是心底最深處對林眥的評判，讓她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質問他，是不是他干的？

林眥承認的大大方方。

沒有一絲憐憫，更沒有一絲愧疚。

也是這個時候，龔凜偶然發現了林眥的存在，知道了這個進家之后看似乖巧其實沉默寡言的小妹妹獨自在隱藏著什么秘密。

經過深思熟慮后，龔凜與龔詩詩進行了長談，說服她進行心理干預。

她當時特別恨，恨林眥的陰狠，恨自己的疏忽。尤其是當她看到向梅奄奄一息的躺在重癥監護室里，心底的愧與恨幾乎形成滔天大浪淹沒了她。

所以，龔詩詩答應了。

無論是她還是林眥，必須得消失一個，給向梅賠罪。

也恰是在治療的時候，龔詩詩見到了陳清正。

她在那個心理醫生阿姨的事務所里遠遠看到了他，十六歲的少年，讓龔詩詩驚為天人，那時候她還有點不切實際的爛漫，覺得陳清正就是她的白馬王子。

一年后，陳清正練習生出道，她開始義無反顧的粉他。

而林眥已經很久不曾出現了。

她以為他已經永遠的消失，失落、難過以及無所適從的茫然始終緊隨著她，這讓她做了許許多多瘋狂的事情，依然還是龔凜罵醒了她，又帶著她繼續看了兩年心理醫生，她的生活最終走上了正軌。

一切的一切……

順順當當往前走的日子，在她跌落窨井蓋后，產生另外無可逆轉的拐彎。

她成為別人，林眥再次出現，林眥剛剛又差點親手殺了人。

龔凜不在，龔詩詩不知道該怎么辦？

看她這副恨不得縮成一個球，假裝不存在就可以不面對的模樣，商文禮挑高了眉毛。

嘖，他算是真正見識了她是個什么性格的人了。

他走上前，踢一踢龔詩詩，道：“首先，我得謝謝你，及時替換了你哥哥。”

能夠做人上人，商文禮自然不蠢。只不過他高高在上慣了，又沒什么共情能力，所以行為做事，都以自己喜好為準則，從不在意別人的看法情緒。

當然，現在的他依然還是這樣。

但他也知道龔詩詩就是頭順毛驢，他得換個方式哄著她，要不然她腦子一抽，再放那個傻逼林眥出來，最后倒霉的還是他。

果然，聽到商文禮道歉，龔詩詩有點不自在的動了動。

她嘴唇闔動兩次，小聲說道：“不……不用謝的，我替他向你說聲對不起。”

商文禮笑了笑。

他坐在她身邊，舔著嘴角反問：“對不起？我剛才差點死了呢。”

“龔詩詩，你一直告訴我，這里是法制社會，并且還送了本刑法給我。那么你告訴我，如果你哥哥真的殺了我，他會受到懲罰嗎？”

答案——

不會。

按照心理層面的解釋，林眥只是個虛擬人格，犯案的時候不存在行為能力。哪怕提起公訴，她最終或許僅僅只是會被送去精神病院，在進行治療之后，或許還會很快出院。

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發生。

龔詩詩沉默良久，久到商文禮以為她不會再開口時，她抿緊唇瓣，定定的說道：“我不會再讓他傷害你的。”

聽她這樣說，商文禮又笑了。

“你拿什么向我保證呢？”

他嘲弄地說道：“你心里極其討厭我不是嗎？你始終帶著有色眼鏡看我，你那個唯你心情是從的哥哥，真的會放過我。”

他微挑眉，繼續道：“我想，他不愿意放過的人，應當不僅僅是我吧。”

龔詩詩倏地睜大雙眸，側身看向商文禮。

商文禮壞心眼的吐出三個字：“陳清正。”

他似笑非笑，眼神帶著些憐憫：“龔小姐——算了，我都被你們帶壞了，總覺得喊你小姐像是在罵你。我就叫你詩詩吧。”

“詩詩，我虛長到三萬歲，雖不說眼光毒辣，可也能一眼看透林眥對你的在意程度。我想，他一定不會開心你有一個那么喜歡的人。”

“他傷害我，沒關系，我可以原諒他，并且不遷怒于你。但陳清正會嗎？他當然不會，他本來就不太喜歡現在的你，一旦再發生些什么，陳清正會憎惡你。”

“我不在意維君哥哥是不是憎惡我……”龔詩詩低低開口。

她真的不介意。

喜歡他、追逐他，是她一個人的事情，她從來沒有幻想過陳清正對她進行回應。只要他在那里，她能看到他，龔詩詩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林眥他……

龔詩詩又想起向梅。

其實這些年，她很少想起她。

身邊的人來來去去，朋友來了一波又走了一波，而向梅早就退出她的生活，雖然被迫但很無奈，時間就是這樣，它總能治愈一切，也會讓人遺忘一切。

她最后一次見向梅，向梅坐在輪椅上，臉色蒼白、眼神空洞，龔詩詩跪在她的腳邊，一遍又一遍、一聲又一聲的喊她，她始終沒有反應，連睫毛都不曾顫動。

醫生說，向梅有可能一輩子都會這樣了。

毫無預兆，龔詩詩眼淚流了下來。

商文禮不知道向梅這茬事，但瞧著龔詩詩的反應，他就知道今天這路數走對了。

商文禮在心底給自己點了個大寫的贊。

“我醒過來的時候，看到林眥坐在沙發上，也不知道他是何時清醒，是否外出，有沒有見到陳清正……”

打蛇打七寸，商文禮喋喋不休。

“想解決這件事情，也不是沒有辦法。只需要你按照我的……”

龔詩詩被他說的心慌不已，哪里聽得了他的長篇大論，手忙腳亂就開始找手機。

幾乎是想都沒想，她撥出了陳清正的電話號碼。

這是之前偷偷存的，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撥打出去。

電話甫一接通，她慌張開口：“維君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