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靈犀晚上喝的不算多。

幾乎不喝酒的她，酒量并不好。兩杯酒下肚，她的雙頰已經染上了一片緋紅，眸光瀲滟，已然微醺。

陸珩就坐在她對面，看著她醉笑的模樣，他斂了斂眸，將酒杯從她的面前拿開。

沈靈犀嬌嗔一聲：“做什么？”

她大概是從來沒有喝醉過，不知道她此時的模樣有多么的醉人，也不知道她泠泠嬌軟的聲音有多么的勾人心弦。

陸珩皺起眉頭：“你醉了。”

“這就是醉了嗎？”沈靈犀撐著下頜看著他，水光瀲滟的眸子蕩漾著春意：“難怪那么多人喜歡喝酒，原來喝醉酒的感覺，是這么好。”

陸珩：……

“陸珩，靈犀想喝你就讓她喝嘛！”

紀湘將沈靈犀的酒杯又拿了回來，笑的有些嫵媚：“你這對下屬管的也太嚴了吧！”

說這話的時候，她杏眸在兩人之間游移，若有似無間，就將陸珩和沈靈犀之間的距離給拉開了。

眼看紀湘又要給沈靈犀倒酒，陸珩握住酒瓶阻止了她的動作。

“我喝的可比靈犀多多了，怎么也沒見你阻止過！”紀湘嗔怪，手卻也沒松。

沈靈犀微醺的眸子看著兩人，似笑非笑的用她染著醉意的聲音道：“就是！現在可是下班時間，陸老師你這管的也太嚴了吧！”

陸珩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想好怎么跟你小叔交代了？”

“……”

沈靈犀秒慫。

擺了擺手，她撅了撅嘴，“不喝就不喝，有什么了不起！我不稀罕！”

“正好，我也不想送一只醉鬼回去。”

陸珩冷淡的松開酒瓶。

手里的酒瓶驀地變重，紀湘下意識的握緊。妝容精致的臉上，神色有一瞬間的龜裂，但下一秒她又恢復了之前嫵媚動人的模樣。

“原來你們是老熟人啊！”

她笑意吟吟。

沈靈犀冷哼一聲：“誰跟他老熟人！”

陸珩抬眸，墨色冷清的眸子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紀湘自討了個沒趣。

心想著來日方長，總有一天會知道，她也就沒再糾結這兩人之間的關系，拉著陸珩聊之前的話題。

從西餐廳離開后，沈靈犀自覺的坐進了車后座，一路上沉默不語。她半睜著眼睛暈暈沉沉的，像是睡著了一般。

倒是坐在副駕駛的紀湘一直跟陸珩聊天。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紀湘在說，工作上的，私底下的都有。

沈靈犀默默的在后面聽著，紀湘口中，不一樣的陸珩。

陸珩時不時的會接上一兩句，總的來說，話不算多。

就這樣，一路到了紀湘家樓下。

紀湘穿的高跟鞋，走路不是很穩。陸珩見她腳步踉蹌，隨時有摔倒的趨勢，解開安全帶下車，囑咐沈靈犀在車里呆好后，扶著紀湘上了樓。

等他下來的時候，沈靈犀已經從后座爬到了副駕駛的位置，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昏暗的車廂內，她安靜的躺在那里，雙眼微閉，兩頰因為喝了酒的原因泛著緋紅，就像是剛摘下的水蜜桃般的，讓人想要一口咬下去。

陸珩坐在駕駛座，看著身側睡得香甜的女孩，思緒飄遠，想起了第二次見她時的畫面。

——

第二次見到沈靈犀，連陸珩自己都有些驚訝。

結束帝都演講后的第二年，當時有一家大型企業申請了破產，他是該企業聯合清算組的一員。

正常情況下，企業清算并不需要聯合審計，法院有權指派一家事務所對該企業進行破產清算。

但那家企業出了非常嚴重的問題，財務部門和事務所之間產生了利益關系，事務所給企業的管理者出具了無風險的審計報告，導致了該企業的破產。

這件事情當時在業內鬧的挺大，那家事務所也一度成為了當時審計界的恥辱，所以在最后的破產清算時，為了確保審計的準確性，成立了聯合審計。

破產清算的流程很復雜，陸珩那天忙的有點焦頭爛額，趁著中午休息的時間，準備去車里瞇一會兒。

“快看，有人要跳樓！”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一下子就從樓里面涌出了很多人來，打110的，打119的，一片嘈雜。

陸珩下意識的看向樓頂。

這棟辦公樓很多年頭了，只有六層，但從六樓一躍而下，足以摔死一個人。

陸珩也認出了站在樓頂邊沿上的那個人——該企業的老板。

站在樓下，陸珩脊背發冷。

明明是六月天，可他卻全身冰涼，動彈不得。

這個場景讓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幕，他和他母親一起站在樓下，眼睜睜的看著他父親從高樓上一躍而下。

來不及阻止。

那時他十五歲。

那一幕深深的印刻在了他的腦海中，以至于此刻，他幾乎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十五歲那年，以為站在樓頂的那個男人是他已故的父親。

消防隊很快就來了，但是該企業老板選的地方特別的刁鉆，再加上情緒又十分的激動，消防員一時間也不敢接近，只能先做好防護措施，安撫他。

陸珩跟著消防員上了樓頂。

他說不出當時是個什么心情，只是覺得他必須要上去，他不能讓悲劇重演，他不想讓這個世界上再多一個像他這樣可憐的人。

“你以為你跳下去就解脫了嗎？那些處心積慮想要搞垮你公司的人，正在拍手叫好呢！”

剛到樓頂，一個冷靜的聲音就傳到了他的耳中。

他抬頭望去，只見一個身形纖瘦的女人正背對著他與企業的老板進行對話。

不，是她單方面的在說。

她穿著白襯衣黑裙子，頭發在腦后挽起來，從背影看年紀應該不大，不像是消防員，更像是企業的員工。

陸珩想要靠近，但被守在樓頂的消防員給攔住了。

“公司已經沒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他們得逞了，他們要笑就笑，我就是死也不會放過他們的！”企業老板情緒越發的激動，哭喊著，身體在樓頂邊沿搖搖欲墜。

女人冷笑：“你死了，變成鬼能掐死他們嗎？還是你覺得你死了，就不會再有人笑話你？你錯了，你活著才能讓他們忌憚，你死了，他們只會更加變本加厲的笑話你，他們拿著你的錢肆意揮霍，他們還會逼得你的老婆孩子走投無路！到那時候你能做什么，你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事情發生，你心痛你無奈，可你無能為力！你會比現在更加的感到自己的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