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的聲音漸漸被笑聲蓋過去。

季安放下枕頭，她打的累了。

“回去睡吧，明天再說”

馮思懿還想和她來個深夜會談，結果就這樣被人趕回了房間。

第二天，季安起來的時候，馮思懿還在睡。

她還有先回家一趟，身上的衣服臟了，以她的潔癖，是受不了再穿一天的。

留了張紙條，季安就走了。

清早路上沒什么車，季安花了比平時少差不多一半的時間，就回到了小區。

在樓下，倒是看到了不少老大爺老大媽在散步。

叮的電梯門打開。

季安剛剛走出來，就被門口的男人吸引住了目光。

男人頹廢的坐在門口，倚靠著墻，細碎的黑發帶著些潮濕的散落在眼前，叫人看不見他的神情。

季安快不走到他前面，蹲下。

“唐修寧，你怎么坐在這兒？”

秋天清晨的霧氣很大，加上最近天氣轉涼，坐在大理石地板上，可是很容易感冒的。

更何況他還只是穿著一件家居服。

唐修寧也不知道什么了，從回家之后，自己就渾渾噩噩的，睡到半夜被自己做的夢驚醒。

黑夜的寂寞無情，總是最容易激發人的思維，一些埋藏在心里的東西，開始抽根發芽。

就這樣坐在床上發呆了好久，理性的回歸讓他知道，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于是趁著濃重的夜色，駕車來了季安家。

季安只見他低著頭，并不回答她，于是伸手過去握住她的手。

修長的五指冰涼一片，上面甚至可以感受到早上彌留下來的霧氣，季安溫熱的手握過去，冰涼得她想收回來。

手上握上一片溫熱，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唐修寧抬起了頭。

季安找不到詞來形容他此刻的眼神。

平靜、沉寂、深沉、猶豫、迷茫……各種眼神交織在里面，直直的望進季安眼底。

“你先起來”

季安另一只握住他兩只手，拉起他。

開門，進去。

季安像拉著個孩子一樣，不過是一個安安靜靜的什么都不說的孩子，季安讓他坐在沙發上。

找了條毛巾，倒了杯熱水放在他冰冷的手里。

“唐修寧，說話”

季安坐在他旁邊，雙手拿著毛巾，輕輕的幫他擦拭。

手上的熱水溫度似乎要燙進心間，唐修寧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開口。

“你昨晚沒回來？”

他可是凌晨過來的，可是剛剛卻見她從外邊回來的。

“馮思懿在酒吧喝醉了，我去撈她，所以昨晚在她家睡的”

季安微抬著頭，一雙淺淡的眸子落在他頭上。

唐修寧扯過她的手“別擦了”

聞言，季安放下毛巾，湊近他。

“你怎么了？”

今早看他坐在那里，季安只覺得心里不由得揪了一下，刺疼刺疼的。

“睡不著，想見你”

這是事實，可季安想知道的，是原因。

“嗯？”

季安又往前湊近了一步，兩雙眼睛對視。

“我昨晚又做夢了，又夢見了你和他”

他？

季安眼里閃過一絲迷惑。

忽然想起來，好像在德國時，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Painter？”

季安嘗試著說出這個名字。

果然，男人眼神再次發生變化。

下一秒，季安就跌入了他的懷抱。

鼻翼間充斥著他清冽的味道，全方位的縈繞著。

腰上的手捆的緊緊，季安無處安放的手只好放在他腰上。

“你昨晚是不是和他去吃飯了”

溫熱的氣息吹拂在季安耳邊，帶起一陣癢。

他的話雖然是個疑問句，但她知道，他是確定了的才這樣說。

想到這里，季安心里泛起陣陣的羞惱。

“他們公司和我們公司有合作，昨晚只是一起吃了頓飯”

季安想推開他，卻被他死死的抱著。

“可是你們，去的是著名的情侶餐廳”

察覺到她的掙扎，唐修寧松開了她，黑眸受傷的看著面前沒什么變化的她。

季安閉眼，深吸一口氣。

“唐修寧，我清楚的知道，我有男朋友，那不過只是工作上的應酬。而且，那個餐廳，我也是去了之后才知道的，這些事，我事先并不知道的”

季安避開他的眼神，看向一邊。

她不想和他爭辯這個，這會讓她以為，在他那里，她是個不自覺，不自愛，腳踏兩條船的人。

可事實上，她知道她不是那樣的。

季安的態度變的冷淡，見他沒說話，起身回臥室。

她今天可還要去上班的。

客廳里就唐修寧一個人，他手撐在膝蓋上，頭埋在臂膀里。

他好像把事情搞的更糟了……

浴室里，季安看著鏡子里渾身沾滿泡沫的人，眼神放空。

等季安洗澡，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發現人不在沙發上坐著了。

環視一圈，廚房里男人系著圍裙，鍋里滋滋的響著。

季安走過去，探頭看了一眼。

他在煎蛋，桌面上，盤子里還裝著幾片培根。

抬眼的時候，看到他正好看過來。

“先坐吧，早餐準備好了”

季安還在吹著頭發，吹風機被人奪過。

接著，呼呼的風聲繼續。

季安坐直身體了身體，沒說話。

“對不起，我不應該那樣說的”

吹風機被放在一邊，季安被人從后面抱住。

“我只要看到那照片，想到當時的情形，我就不由自主的想到夢里的你，你們是那樣的幸福，那樣的快樂，可我卻只能看著你們，什么都做不了。我怕啊，我怕以后你會和我分手，然后，你們……。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唐修寧埋首在她頸窩，悶聲剖析自己的心理。

“我不確定你到底有多喜歡我，但我，卻不能失去你。你不知道，先付出真心的人，已經輸的一塌糊涂了。如果你和我分手，我真不知道我以后還怎么過下去，尤其是，這個人，我還曾經擁有過，我們曾經也是那樣的開心……”

“曾經，在你去德國之后，我想過，等過了段時間，我會漸漸忘了你，然后可能還會遇到別的人，然后戀愛，結婚，生子。可是，一年后，什么都沒有變，你還是那么清晰的留在我的腦海里，甩都甩不掉。我努力的學習，努力的工作，努力的訓練，只想短暫的忘記你?？墒?，每次夜深人靜的時候，思念再次襲來，擋都擋不住。之后，我就明白了，可能以后，我都忘不了你了”

“我想去德國，看看那個時候，你在干什么，想知道德國的風景是不是很得你的歡心，想知道你課余時間，是不是會有很多人追著，或者，會不會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和某個人每天同進同出，看看夕陽，吃頓浪漫的晚餐……這一切，在中國的我，都不知道。而你，也不知道會有這么個人遙遙的牽掛著你，盼望著你”

“可是，我缺從來沒敢邁出這一步。一直到年前，我發現，你回來了，來到了和我一個城市，坐著曾經我也坐過的車，呼吸著一樣的空氣，看著一樣的夕陽，那一刻，我感覺我重新活了一次。所以，如果你以后做了什么決定，一定要提前和我說，我不想自己發現，不想勉強”

說到最后，季安應該聽不清楚他的話了，細小如蚊。

她握緊他抱著她的手，慢慢轉過身，抱住他。

“明明就是你自己想多了，我可沒有那樣的想法”

這樣的男人，家世，學歷，樣貌，身家都不差，卻為了她，卑微到塵埃。

季安第一次知道，原來愛情，從來都不是平等的。

你不知道喜歡你的人是誰，有多喜歡你，喜歡你多久，為了靠近你，做了怎樣的努力，或者，為了克制住不打擾你的心，怎樣的堅持。

鼻頭有些酸，季安蹭了蹭他的衣服，靠在她懷里。

“所以現在不生氣了好么？嗯？”

看她的反應，唐修寧終于不再繃著一張臉，嘴角勾起。

“我沒生氣，不過”

季安從他懷里抬起頭，捧著他臉“要是下次再這樣，我就……”

“沒有下次了”

唐修寧堵住她的話，把她威脅的話堵在兩人的吻里。

空氣里，不復剛剛的凝滯，曖昧的氣息蔓延開來。

“吃早餐吧”

唐修寧松開她，額頭抵著她。

季安瞪了他一眼，起身。

明明就是想占便宜！

“我很少做飯，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唐修寧跟過來，把桌上的面包，牛奶推到她面前，抱著手看她吃東西。

季安拿起面包，咬了一口。

細細品了下“還不錯，不過我早上不怎么喜歡面包”

“我知道，只是怕來不及上班，就只好這樣了”熬粥需要很多時間的。

季安抬頭看了他一眼，眼底一片青黑“你今早什么時候過來的”

“不知道，大概三點多吧”

這么早啊……

“你今天去公司么？”

唐修寧點頭，不去也沒事干，而且，最近有些事確實需要他去處理。

“要不睡會兒再去？”

“睡你家沙發？”

唐修寧挑眉看她。

“唔……有客房的”雖然那好像成了馮思懿的專屬房間，畢竟她睡的次數最多。

“那還是睡沙發吧”她可沒有睡別人睡過的床的習慣。

季安古怪的看他一眼“其實……睡我房間也可以”

季安想了想，反正都一起睡過了，無所謂這個了。

見此，唐修寧笑彎了眼。

等季安走后，唐修寧來到她房間。

裝修簡約，一張大床占據了一半的空間，和房間連在一起的，是一個書房，用一個屏風隔開了兩邊。

可能因為她剛剛洗過澡的原因，整個臥室里，都充斥著她沐浴露的味道，和平時在她身上聞到的有些差別。

環視一圈，唐修寧想著以后新房的裝修，可以照著這個風格來了。

趟在床上，唐修寧以為他可能會睡不著的。沒想到，一沾床，沒幾分鐘，人已經睡熟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老大，你怎么還不來公司？！”

唐修寧無奈，不過還是起來了。

一邊，被吵醒的還有一個人。

“瘋子，你怎么還不來公司？！”

馮思懿睡夢中，依稀聽見了誰的聲音，格外的吵。

“誰啊~”

馮思懿窩在被窩里，意識不清醒的說著。

“你就給我睡吧！明天來公司你就等死吧??！”

打電話的人也是急性子，話就撂那里，電話說掛就掛。

等馮思懿盯著一頭毛糙的頭發醒來的時候，終于想起來了一件事。

今天要上班！?。?

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只覺得天要塌了。

抓起手機就是一陣忙亂。

等她整個人收拾好準備出門的時候，發現餐桌上貼了一張便利貼。

“幫你請假了，我先回去了”

“！??！”

捧著這張便利貼，馮思懿簡直要愛死季安了。

整個人解放般跳倒在沙發上。

拿著手機就是一陣搗鼓。

“親愛的，不知中午有沒有機會可以可以和你共進晚餐呢？”

此時的季安，再次坐在梁嘉睿辦公室里。

“和Painter的合作談的很好，所以，你的假期可以說了，想好哪一天了么？”

季安白了他一眼。

“所以你就在我忙著的時候來和我討論這個問題？”

這人腦子不太好使吧。

“這不能怪我，你自己提的要求”

啐了他一嘴，季安起身，直接走了。

馮思懿一直等到中午，才收到某人的回信，一個地址。

因著要出門吃飯，馮思懿倒是準備妥當了，就等著她的一個信息。

一個私房菜的館子。

“你怎么找到這地方的”看著就很隱蔽，人也少。

“他帶來過”季安看著菜單，隨便點了幾道菜。

“嘖嘖嘖”女人，這是赤裸裸的報復！

“你倒是幸福，再看看我”

馮思懿累的這個人趴在桌上，語氣悶悶的。

她幸福？想想今天早上兩人莫名其妙的吵架，其實也不知道算不算吵架，季安就覺得，愛情中，什么都是有可能發生的。

“怎么了，事情怎么進展得不順利的”

“你怎么知道不順利”

季安智障的看著她。要是事情很順利，她何必大白天去酒吧戒酒消愁，還喝的爛醉如泥的。

收到她眼神的馮思懿，絲毫不介意她怎么想。

“他看見他和一個女生一起，看著很親密”

“會不會只是學生？或者同事？”畢竟誤會這種事情，季安可剛剛經歷過，眼見不一定為實。

“我聽見了周圍的學生的談話，他們說他有女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