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臨川把門狠狠關上的那一刻，晏菲園就后悔了。

她最不能忍受沈臨川生她的氣。

她開始責怪自己，明明心里不是這樣想的，為何說出口的話那么傷人。

她怎么會不知道他最愛的就是她！

沈臨川若是不愛她，怎么會事事都護著她，怎么會為她中了三刀，怎么會在今天這件事上選擇毫無條件地信任她？

晏菲園，你聽聽自己剛剛都說了些什么？你真是沒有良心！

她暗暗責備自己，咬著嘴唇，心里難受的不行。

甚至，她覺得自己該受幾巴掌才好。

這樣想著，她的手抬起來，狠狠打了自己幾個巴掌。

“你在干什么？”沈臨川的聲音突然響起。

晏菲園抬頭，看到沈臨川不知道為什么又回來了，站在門口不知多久。

“臨川——”她站了起來，想上前拉住他。

沒想到，他雖朝她這個方向走過來，卻對她視而不見，將她堪堪避開，徑自走到桌前。

“我忘了簽字。”沈臨川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說著拿起毛筆就要寫名字。

晏菲園著急起來，她可不要他真的簽字！

她一把將休書從桌子上奪下，眼睛濕漉漉地看著他。

沈臨川微微皺眉，看著她，“把休書給我。”

“不給。”晏菲園耍起賴來是最在行的，全然忘了不久之前就是自己要他在上面簽字。

“給我。”沈臨川語氣生冷，沒有一點緩和的余地。

晏菲園感受到了沈臨川的認真，心里開始發慌。

臨川下了決心真的打算休了她？

“我不給。”晏菲園聲音發尖，帶著顫音。

“晏大小姐，不要出爾反爾。”沈臨川盯著她看，沒有一絲半點的笑意。

晏菲園真真正正感受到了他的怒氣，他都改口叫她晏大小姐了！

“我早就不是你的小姐了！”晏菲園沖著他強調。

“簽完字就是了。”沈臨川臉上沒有一點的波瀾。

“你當真想休了我？”晏菲園聲音變得委屈可憐。

沈臨川臉色倏地變得嚴厲，“你搞清楚，是你叫我休了你！”

“那你呢？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晏菲園死死攥著休書不放手。

“我怎么想的不重要。”沈臨川語氣暗啞，仿佛在壓抑著巨大的情緒。

“重要！”晏菲園跳到他面前，就勢奪下他手里的筆。

沈臨川任由她，身體一動不動。

晏菲園聲音軟了下來，“我知道你是生我的氣。剛剛我說話太重了。”

沈臨川冷笑了一聲，“沒有，你說的沒錯。是我沈臨川高攀，配不上你晏大小姐。”

“不是，不是這樣！”晏菲園心里急得直蹦高，臨川真的生她的氣了，嚶嚶嚶。

她想到素來他都拒絕不了她的吻，于是在他面前，抬起腳尖，直接送上他的唇。

沒想到，他身子向旁邊一閃，吻直接被他避開。

晏菲園臉上全是受傷的神色，“我的吻你都不要了？”

沈臨川的臉色微變，眸色深重，看著她的小臉，“送別吻大可不必。我簽完字就走。”

晏菲園聽他這么說，眼睛里升起水霧，心里一陣酸痛，“如果我不同意呢？”

沈臨川的眼睛看向別處，“簽完字以后，你我便是陌路。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歡喜？”晏菲園喃喃地重復，“你覺得我會歡喜？”

她心里痛到極致，沒有沈臨川的晏菲園，從來沒有歡喜過。

沈臨川仿若不想再聽她說下去，長舒了口氣，正色說道，“晏大小姐，你是不是忘了，休書是你送到我面前的。”

晏菲園眼淚落了下來，嘴唇微抖。她舉起手里的休書，當著他的面，撕了個粉碎。

然后從桌子上重新鋪了一張紙，說道，“休書，自然是要男人來寫。剛剛那份是我寫的，不算數。這一份，你如果親手寫的下去，我晏菲園，就認了。”說著把毛筆遞到他面前。

沈臨川看著她，眼睛里暗藏洶涌，“晏菲園，我真搞不懂你。你當我們之間的感情，是兒戲嗎？”

“我沒有。”晏菲園帶著哭腔。

“那你這樣反反復復，到底是做什么？”沈臨川冷冷地問，“我沈臨川哪里對不起你，要你將我的心，這么糟蹋？”

晏菲園被他說痛，一時喉嚨里像是堵住了一樣。

“我心里愛的是誰，你真的不清楚？”沈臨川神色都是傷心，“我為了你可以連命都不要，你卻覺得我愛的是青溪？”

晏菲園心里愧疚，一時間恨死了自己剛剛的口不擇言傷了他的心，“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我不該把對青溪的氣撒在你身上。我知道，你是愛我的，這里、這里，還有這里，都是證據！”

她用手輕輕依次指著沈臨川尚未完全恢復的三處刀傷，小臉都是眼淚。

沈臨川生生止住自己想要幫她擦淚的手，“既然你都知道，為什么叫我休了你？你就這么想離開我，好投入別的男人的懷抱？你到底愛不愛我，晏菲園？”

晏菲園瘋狂地搖頭，“不是！我愛你，我當然愛你！”

她舉起自己的左手，將還纏著紗布的手腕給他看，“我若是不愛你，就不會寧可死，也不讓別的男人碰我一下了。”

沈臨川看著她受傷的手腕，心里一陣刺痛，但是想到她剛剛說的混賬話，心里余氣未消。

晏菲園看他不說話，心里又急又傷，不自覺淚水掉的更兇。

她下意識拿手背拭淚，卻不小心手腕用力，傷口突然痛起來，她嘶的一聲輕呼出聲。

沈臨川見狀，心里一疼，趕忙拿起她的左手，心疼地查看她的傷口。

晏菲園看著他心疼的樣子，心里更加愧疚，覺得自己簡直就是混蛋。

她覺得自己必須受些懲罰，她倏地舉起右手，用力給自己一個巴掌。

“你干什么？！”沈臨川一下子抓著她的右手，這個女人，是受虐狂嗎？

“臨川，我錯了。我知道自己傷了你，我不知道怎樣做你才消氣。”

晏菲園反手抓住他的手，用力帶著他的手，就勢就要再次打上她的臉。

“你瘋了？”沈臨川神色帶著心疼，用力抽回被她抓著的手。這個女人存心在折磨他！打在她身上，他更心疼。

“你打我吧，臨川。只要你不生氣，想怎么對我都行。”晏菲園聲音可憐到令人不忍心再苛責下去。

沈臨川覺得自己徹底被她打敗了，心里又氣又急，卻又狠不下心教訓她。

她的語氣、眼神、小臉，讓他根本沒辦法對她生氣。

“求你，臨川，你怎么懲罰我都行，只要你別不理我。”晏菲園的眼睛透露著失去他的恐慌和絕望。

她根本沒辦法想象，離開他的日子。

“以后還叫不叫我再休了你？”沈臨川板著臉問。

“不要了，以后你休想甩開我。”晏菲園猛地搖頭，眼淚汪汪。

沈臨川深深看著她，不說話。

晏菲園心里焦急，以為沈臨川不相信她，連忙將手舉過頭頂，“我發誓，以后若再讓臨川休了我，不得好——”

“死”字還沒說出口，她的唇驟然被堵住。

沈臨川又狠又準地吻上來，帶著十足的懲罰意味。他狠心，咬了她一下。

晏菲園感受到他，生生逼出了淚水。她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仰著小臉，承受著唇上的疼痛。

沈臨川放開了她，看著她濕漉漉的眼眸，同樣地濕了眼睛。

她不會知道，他在門口看到她扇自己耳光，他有多心疼。

她不會知道，他硬下心來說著要在休書上簽字的時候，心里有多害怕她不將休書奪走。

她不會知道，她舉起受傷的手腕給他看的時候，她哭的滿臉都是淚水的時候，她發誓說違背誓言不得好死的時候，他的心有多難受。

他沈臨川，根本離不開她。就像她也離不開他一樣。

晏菲園，是他的信仰，他的意識，他的環境，他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