乜秋婉從嫣波居回來之時,經過花園假山處,忽聞有人在假山另一邊竊竊私語。
她領著丫鬟春至躡手躡腳的走到假山處,側耳聽之。
“四姐姐,你知道嗎?三姐姐有好多精美漂亮的首飾,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美輪美奐的首飾,真是太令人震驚了。”乜靜嫻贊嘆道。
“你見過三姐姐的首飾匣子?”
“當然了,唉,可惜我們身為庶女,是無緣擁有珍貴精致的首飾,我好羨慕啊!”
“各人有各命,歷朝歷代,庶女只能屈居人下,我們認命就是了。”乜溫嫻平靜的說道。
“父親如此偏愛大姐姐,她應該也與我們不同吧?”乜靜嫻問道。
“應該吧,她的條件比我們優沃的多,羨慕也沒用。”
“四姐姐,你和她們都到了選親的年齡,今晚家宴你一定要精心打扮,容光煥發的去參加一月一次的家宴。”乜靜嫻說道。
“為何?”
“四姐姐你想想,女兒家長的出眾,對相府越有價值,到時候父親才不會草草的將你嫁了,定會精挑細選,嫁的出眾。”
“難為你了,小小年紀如此為我著想,四姐姐記住了。”乜溫嫻說道。
乜秋婉漸漸走遠,她們談話聲方止。
乜溫嫻怯懦的問道:“五妹妹,我們這樣做會不會被發現?”
“四姐姐怕什么?她整天趾高氣揚的,也是時候給她點教訓了,我們聽三姐姐的沒有錯!”
“可是,我怕……”
“好啦好啦,我們趕快回去吧,晚上還有家宴呢!”
乜益庭大部分的用餐時間都是和傅楠嫣一起,只有極少數是和其他妾室一起,家宴美其名曰則是每月月底一次的全家聚餐活動。
乜秋婉施施然的坐在梳妝鏡前,望著黃花鏡中的自己出神。
轉眼間都十九歲了,若不是他出身卑微,無權無勢,指不定我早已成為了她的妻,時間過得真快啊!乜秋婉出神的想著。
自從她的大丫鬟允兒死之后,春至就一躍成為月寧院的大丫鬟,貼身伺候著乜秋婉。此時她雙手靈巧的替乜秋婉綰發,秀發在她手中仿佛賦予了生命一般,十指翻動,發絲纏繞。不一會兒功夫,一個凌云髻就躍然映入眼簾。
“沒想到你竟有如此的好手藝,以前還真是埋沒你了。”乜秋婉滿意的看著鏡子左右觀看。
“大小姐說笑了,這還是奴婢從允兒姐姐那里學來的,大小姐不嫌棄便好。”
“話雖如此說,但更勝允兒一籌,本小姐很滿意,以后院中的那些雜活你就不用再碰了,你的這雙巧手以后還是專門為本小姐服務吧!”乜秋婉贊嘆不已。
春至跪在地上感激涕零:“奴婢謝大小姐恩典!”
“起來吧。”
乜秋婉無比珍重的從首飾盒里拿出那支精絕華麗的百花簪子,花瓣尖處勾勒著艷紅的色彩,她勾唇放至發間比劃著。
乜月,你是嫡女又如何,這世間最珍貴的東西從來是只屬于我,你身份再尊貴,可父親從未承認過你,你首飾再多,不過是一些上不得臺面的破玩意兒,也只有乜靜嫻她們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羨慕你,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可笑至極。
她癡癡的望著鏡中自己傾城絕色的容顏,緩緩的將簪子插至發間,滿意十足的朝著益亭閣而去。
她輕移蓮步,在丫鬟的攙扶下儀態萬千的行至席間。
眾人早已到齊,單單等著乜秋婉的到來。雖是家宴,但沒有乜益庭的允許,沒有人敢通知乜月,更何況,丞相并未開口放乜月出來。
所以,這是一場沒有嫡女臨席,較為別扭的家宴。
眾人看到乜秋婉到來,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乜秋婉發間插著的百花簪子,晶晶閃閃,華美奢華,低調而不張揚,更將人添至幾分神采。
丞相聽到腳步聲并未抬頭,所以也沒有看到眾人的反應,只低聲說道:“開席吧。”
乜秋蓉低頭的瞬間,嘴角輕揚,掩飾極好,眾人并未發現異常。
乜秋婉緩緩落座在丞相旁邊,執起筷子,優雅食之。
傅楠嫣一眼就認出了這支簪子的出處,大驚失色,她想要阻止,卻已來不及。
眾姨娘入府較晚,不知道這支簪子的來歷也不足為奇,而她傅楠嫣到死都不會忘記這支百花簪子的主人,更清楚這支百花簪子在乜益庭心中的分量。
“哇!大姐姐你頭上的簪子好漂亮啊!”乜靜嫻大聲驚呼。
三姨娘附和道:“有甚大驚小怪的,只有這世間最珍貴的東西才能配得上相府大小姐。”
丞相聽到她們的對話,扭頭望去,不看還好,當他看到這個簪子時一臉的震驚,一副不可思議之狀。
傅楠嫣連忙說道:“婉兒,為娘有點不舒服,你陪我回去一趟。”
傅楠嫣不容拒絕的拉起乜秋婉離席。
“母親,你做什么?”乜秋婉不解。
“站住,婉兒,本相且問你,你頭上的簪子何來?”
“稟父親,這不過是女兒在坊間買來的……”
“哪里買的?”
“在……在路邊攤上淘來的……”
丞相的臉色愈加難看,陰云密布,聲音顫抖的說:“你說謊!你仗著為父對你的寵愛,嬌縱跋扈,為所欲為,這些為父都可以不與你計較,可如今,你竟然覬覦他人之物,敢做出鼠輩之為而偷盜,你居心何在?”
除卻乜秋蓉之外,其他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傅楠嫣慌忙拉著乜秋婉跪下,哭喊道:“老爺,息怒啊!婉兒也是一時糊涂,才做出如此錯事,您看在她年幼的份上,就饒了她這一次吧!”
乜秋婉以為父親知道她從乜月處偷得簪子,遂不再害怕。丞相乜益庭不喜歡嫡出小姐已是眾人皆知,她拿了乜月的簪子也不需大驚小怪,因為相府最好的東西都應該屬于她,至少她是這樣認為的。
乜秋婉不顧傅楠嫣阻止站起反駁道:“她何德何能能擁有相府最珍貴的東西,不過就是一只簪子,父親何故大動干戈,如此生氣?”
丞相聽完她的話,怒上心頭,火氣翻涌,他不允許任何人侮辱連欣,抬起右手狠狠的甩上她的臉頰,“啪!”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聲音異常響亮。瞬間,她的臉火辣紅腫,耳朵大腦嗡嗡作響。
好半響,乜秋婉才反應過來,哭的凄慘,說上一個字都要費上好大的勁。
她捂著臉頰,聲淚俱下道:“父親,我是你最疼愛的女兒,您竟然為了一只簪子而打我?”
你是本相最疼愛的女兒,可她卻是本相此生最愛的女人!
乜秋蓉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切,你戴上這支簪子,父親也僅僅只是打了你,當初我不過是碰了碰而已,小小年紀的我就被父親甩了一個大耳光,如今看到這一切在你身上重演,何其有幸!乜秋蓉心中異常高興。
“來人,將乜秋婉關入月寧院,從今日起,禁足一個月。”
“老爺不可啊!婉兒已到議親的年齡,這禁足之事若是傳出去,可會影響她的聲譽,影響相府聲譽啊!”傅楠嫣哭著求情。
直性子的五姑娘乜靜嫻小小年紀并不清楚其中緣由,只是對于他們的對話一知半解,脫口而出:“原來這支簪子是大姐姐偷來的!”
三姨娘看情勢不對,忙假意求情:“老爺,夫人說的對,如今切不可懲罰大小姐,畢竟……”
三姨娘情真意切的為傅楠嫣的女兒求情,其實內心巴不得她被懲罰,被呵斥。看到乜秋婉如此受罪,她的心里暢快至極。
“都閉嘴!上次將她禁足月寧院,她為何能出入自由?傅楠嫣,如今她著成如此錯事,都是你溺愛的結果,這次如再與上次一般不將本相的話放在心間,膽敢踏出月寧院一步,本相打斷她的腿!”丞相暴怒道。
乜秋婉到現在都不知她究竟犯了何錯,她始終認為,不過是拿了夜王送給乜月的簪子,丞相為何莫名其妙的發如此大的脾氣?
“老爺……”
丞相望著跪在地上的傅楠嫣,滿含受傷情愫,艱難的說道:“別人不知這支簪子的含義,難道你也不懂嗎?”
“我……”
乜益庭拔下她頭上的簪子,無比珍重的握在手中,大手一揮,上前兩個小廝,將乜秋婉拉出益亭閣。
“父親您聽我解釋!”
丞相再也聽不得她說半個字,轉身進入內室,未看她一眼。
“父親……”乜秋婉的聲音越來越遠,直至淹沒在空氣中。
一場家宴,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