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紙上寫了什么？”

“姑娘靈慧，想必你應該可以猜到。”凌岄頓了一會，決定再添一把火“那盒子里裝了什么你應該也知道。”

“我雖然已經明了，是自己執迷不悟，可有一件事情，我卻是想不明白。所謂當局者迷，還望姑娘指點一二。”

“請說。”

“若是做不到，當初為什么還要許下承諾，給我留個念想？若是，若是他當初決絕一些，也不會有了我這千年的苦楚和等待。”

“感情之事，豈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陸公子的所為，左右不過放之不下，卻又爭之不過！你覺得他與你一起的時候可是真心愛你？”

“這個自然，若是不愛，怕也沒有后面的風波。”

“既然已是愛過，發誓的時候也是真心真意，那姑娘還有何憾？日子總是要向前看的。”

惠仙起身向著凌岄盈盈一拜，“是了，日子總是要向前看的。往事再難割舍，過去后終究就是前塵。彼一時喜歡風花雪月，此一時愛菜米油鹽，怎么能說誰對誰錯？只是我看不透，站在原地等一個鏡花水月；等不到，卻還要嗔怪他為何變了心！”

鏡中光景明明滅滅，陸氏夫婦一生子嗣綿綿，壽至耄耋。

“罷了，就這樣吧！其實這一切的執念不過是我一個人的執著而已，與他人無關。”蕙仙把自己手中的鏡子扣在桌面上，遞上自己勾畫的契約，“我，還能投胎轉世嗎?”

“可以，”凌岄掐指一算“你與那陸公子還有一世姻緣呢。這一世他必不會負你了。”

“喝了孟婆湯，誰還記得那一世情緣？于我于他都是大千世界里的陌生人罷了。”蕙仙望了望那菱花鏡“我什么時候能去投胎？再活一世，我必要為自己活著，成全自己的感情。”

“什么時候都可以，只是……”

“是否我滯留世間過長？”

“我是覺得姑娘如此蕙質蘭心，這樁生意可是省了我不少力。就想著請姑娘喝杯茶，再聽一個故事。”

不知為何，凌岄想起把菱花鏡送到臻愛閣的那個男子。一生的情感，只換一個不知會不會遇上的機會。還好，遇上了，既然提前收了報酬，總要按合約辦事不是。

那一年的淇水之濱，花朝節上，我看到了一個女孩，雖不是國色，但那倩影足叫人念念不忘。

第二年的花朝節，我在宮里，沒來得及趕到淇水。

第三年的花朝節，又見到了那個女孩，兩年不見，她已出落得楚楚動人，柔和的秀發貼著雪白的頸，看了讓人心癢癢。

這也許就是緣分，我便著手讓人去打聽，那是哪家的姑娘，讓我魂牽夢縈三載余。

這一打聽，卻是惹得一場遺憾。

唐氏之女，單字一個婉，字蕙仙。貌美，才高，溫婉。但是卻已許了人家，就在去年。

本以為此生難再見，卻在一個婚禮上見到了她。一陣風掀起了蓋頭一角，嫣紅的唇，漆黑的眉眼，如畫。

曾經借著機會去過她夫家。

初為人婦的她更加嬌美動人，眉眼之間平添了一股滿足。

到此為止吧，這一切就只有自己知道就好，否則會給她添無盡地煩惱。戍邊，不是自己早就想去的嗎？現在，許正是個好機會。

本以為此生也就如此了，卻不知還有柳暗花明的一日。

兩年之后，竟聽聞她被夫家休棄。說是擾的夫君不思進取，說是無所出，那又如何？自己的父親那么多的兒子，少了一兩個孫子又怎樣？

我也知道她心里還有他，有就有吧，以后的日子她心里會慢慢有我。

我帶她去聽春雨、看夏花、賞秋荷、聞冬雪，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漸漸地她越來越少地拿出那面菱花鏡，甚至有大半年她也不再拿出。

她以為我不知道，我怎么能不知道呢？我還知道那一封讓她哭了許久的信。我不恨她舊情難斷，只恨他余情未了，卻又任憑她在情海里苦苦掙扎。我只憐她惜她，只能千百倍的對她好，試圖抹平她心里的傷。

都說時間是良藥，良藥總是會有效果。

現在，終于可以看見她臉上的笑那樣純然，沒有憂傷，我以為我們終于可以終老在一起，終于可以讓她知道我已經在她心里。

誰知道，西山一別，竟讓她一病不起，香消玉殞。

我知道，她有不甘，有痛心，更讓她難以忍受的是被騙的屈辱。那曾經深埋在她心底的痛楚被一層層挖開，那曾經讓她渡過難關的信念最終抵不過歲月的磨蝕，她不是因為還愛著他，而是因為一種巨大的失望。

臨去的時候，她說著，對不起。

我哪里用得著對不起呢？我只想要一個天長地久。

她死后，很多人勸我再娶，世間女子千萬，絕色佳麗并不難尋，可是哪里還有一個蕙仙呢？既然沒有，那我就去完成我另一個夢想——征戰。

死于沙場，也算是我愿意有的歸宿。

到了地府，我用自己的身份去打聽蕙仙的消息，鬼差說她沒有去投胎。那我就去找她，上天入地的去找她，約定我們的來生。

“公度他？他竟然，一直都懂我？”

“……”

“我原以為他只是可憐我。”

“被休棄回家的女子不只你一個，他哪里可憐的過來？”

“他那樣的身份地位，怎么會？”

“你這個人真是奇怪？那陸公子有什么好？讓你念念不忘一輩子？”

“可是，一個人一輩子不能保證總愛吃一樣東西嗎？”

“呃，可能他，不是人？”凌岄覺得自己今天這閑事管的有點頭疼。

“我要去找他。”

“他可能再也投不了胎。”

“這樣最好，讓我補償他。一起與他長長久久。”

“那你與陸公子的來世？”

惠仙掩面一笑，“姑娘說笑了，哪有什么來世？‘有花堪折直須折’，我竟直到今天才懂！”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閑離別易銷魂。

酒筵歌席莫辭頻。滿目山河空念遠，

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玳瑁，小晏的這首詞是不是抄了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