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詐尸

屋里的村民首先一哄而散，涌向門口，嘴里高喊：“詐尸了！”

那些擠在門口和窗口的村民們，聞聲驚散，首先沖向院門，眾人發(fā)瘋似的一齊涌向院門外。

膽小的一溜煙兒逃往家里，膽大的不時回頭察看，跑跑停停，還想停下來看看熱鬧。

有的干脆悄然回返，趴在門口看那僵尸倒地有何厲害之處。

阿香也早就抱著小寶溜回東屋去了，將屋門閂上，和小丫、阿香娘縮在門后，從門縫兒里緊張地望向堂屋門口。

牛二、牛三、四郎、如花、李蓮兒五人，見眾人驚散逃離，連忙扭頭看向躺在地上的牛母。

只見牛母的遺體在白布單下面亂動，兩只手首先從白布單下露出，伸到地上，簌簌抖動。

那十個手指頭的關節(jié)開始活動，由于皮膚曾經(jīng)被熱水所燙，皮膚褶皺起泡，關節(jié)腫脹，皮膚呈現(xiàn)黑褐色。

十指蜷曲間，頗有些艱難，牛母似乎在使力抓撓，指甲蹭在地上，猛一使勁兒，竟然將地上泥土摳起。

堂屋里只剩下打架的五人，他們也從未見過詐尸場面，皆驚得原地愣住，邁不開步子。

李蓮兒膽子最小，早已花容失色，嘴里發(fā)出一聲尖利的驚叫聲之后，忽然身子一軟，閉目歪倒。

牛三連忙一把摟住李蓮兒，打橫抱起，迅速沖出屋門，箭步逃竄，往西屋躲避去了。

牛二見老娘沒死，便要去掀白布單，剛要彎腰伸手，被四郎一把拽住：“別動，有點不對勁！”

牛二動作一滯，見四郎臉色慘白，也嚇得往回一縮，如花似乎并無懼怯，上前一步，將四郎推向身后。

“嗚嗚----”

牛母嘴里忽然發(fā)出古怪的叫聲，胸口劇烈起伏，上身一挺，直直地坐了起來。

如花虎軀一震，往回一縮，眼睛瞪大，悚然盯著牛母。

牛二猶豫不決，臉上陰晴不定，還想去看老娘，剛一動彈，就被四郎一把拉住，緊抓不放。

“嗷嗷----”

牛母忽然高聲吼叫，身子驟然一挺，直接從地上彈了起來，直直地立在原地，身上的白布緊貼臉面皮膚，被粘液粘牢，不曾掉落。

“呼呼----”

牛母嘴里忽然噴出兩口臭氣，吹得臉上白布單鼓起一個大泡，熏得如花連連倒退，口中作嘔，一下撞在四郎和牛二身上。

四郎身子本就發(fā)抖，站立不穩(wěn)，又緊抓牛二，此時身子一歪，咕咚一聲，拉著牛二一起摔倒在地。

牛母被聲響驚動，腦袋隨之轉動，鼻翼扇動間，頭上白布單直垂下來，還在一鼓一鼓地亂抖。

四郎跌了個嘴啃泥，嘴里一聲喊叫：“俺的娘啊---”連忙四肢并用，向門口爬去。

牛母聞聲扭頭，邁腿向前而行，面對逼來的僵尸，如花一步步后退，忽然被地上的牛二一絆，一下跌到地上，坐在了牛二身上。

牛母聞聲向如花而來，雙手直伸，抓向如花。四郎聞聲回頭，見狀一驚，一把抓起手邊一根木棍，直沖而上，一把掄向牛母。

“嘭----”

一聲悶響過后，牛母頭部受擊，忽然僵住，似乎愣怔原地。

如花和牛二見狀，連忙翻滾而起，被四郎拉拽著跑出屋門，拔腿向東屋逃去。

阿香迅速開了屋門，將三人拽進屋里，又閂好屋門，只從門縫處向外偷看。

牛母身體僵直，艱難地邁步而行，一步步走出屋門，轉頭四顧，忽然轉向東屋。

東屋里的眾人嚇得驚慌失措，四郎和如花在門縫偷看，牛二在地上來回踱步，臉色古怪，口里喃喃自語道：

“我娘肯定沒死，她明明能走路，怎么會是詐尸了呢？”

小寶在襁褓里躺著，被姥姥緊摟著，兩只眼睛在昏暗里發(fā)著幽光，眼珠不時轉動幾下，看看姥姥，偶爾咧著小嘴一笑。

小丫安靜地坐在床邊，聽到外面奶奶的吼聲，又爬到窗口，隔著玻璃往外看去。

看見奶奶走了過來，小丫忽然眉頭一皺，奶聲奶氣地喊道：“奶奶，你走吧！”

牛母聞聲一滯，似乎猶豫了一下，再度邁步走來，走到門口，伸手去推門板，用力頗大，門板吱吱作響。

如花和四郎緊緊地從里面頂住，唯恐門閂脫落，兩面夾擊，門板響動越發(fā)大了，帶動門軸都在顫動。

小丫見狀，從炕上跳下，來到門邊，看見用力頂門的四郎和如花皆額頭冒汗，又尖聲喊道：“你已經(jīng)不是我的奶奶了，你快走吧！”

“嗚嗚----”

牛母怪叫一聲，似乎不肯離去。

小丫又喊：“你已經(jīng)殺過人了，不能在村里活了！”

牛母似乎聽懂了什么，又低聲嗚嗚兩下，忽然轉身，往院門口走去。

院門口有幾個不怕死的村民，正在那里探頭探腦地偷看僵尸，見牛母向門口走來，尖叫一聲，一溜煙兒跑向胡同。

胡同外口還有幾個膽兒大的，和這幾個剛跑來的人湊在一起，人數(shù)頓時多了些，膽氣也壯了，還不想走，都等著牛母出來。

牛母從院門穿過，沿著胡同而行，漸漸走向街口。

街口的人頓時有些驚慌，剛想跑走，忽然看見大街上又有一群人跑來，手里都拎著棍棒，頓時都精神振奮。

各自從街角撿起轉頭石塊來，握在手里，緊盯著牛母，眼里都閃著興奮的光芒。

牛母似有察覺，一步步小心而行，白布單還遮著臉，看上去令人恐怖。

一個膽大的忽然喊了一聲：“準備好了，快到了！”

牛母聞聲停住，大嘴張開，嘶吼一聲：“嗷嗷----”

白布隨之一鼓，一股臭氣噴出，伴隨著一團隱約的黑氣沖出，緩緩飄向街口。

那群人正在興奮之際，忽然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臭氣，連忙掩鼻，卻已經(jīng)嘔吐而出。

忽然，一條黃狗跑來，沖向眾人嘔吐物，狂吃幾口，被人一腳踢開，悶哼一聲，撒腿就跑。

黃狗沒跑幾步，一頭栽倒在地，口里哀嚎幾聲，掙扎幾下，再也不動。

眾人見狀，嚇了一跳，再看牛母，正一步步逼近，口里連連噴出臭氣，眾人不敢胡鬧，互看一眼，皆面如死灰，齊聲尖叫，拔腿就跑，各自回家去了。

牛母走出胡同，來到大街之上。

不遠處，一位和尚打扮的男人正迎風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