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七眼疾手快，伸手拽住游月紅。

游月紅掙不開，反手朝弘七打去。

弘七一側頭，躲過游月紅的手掌，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你放開！”游月紅厲聲嚷道。

“你要干什么？”弘七手上用力，將游月紅壓在墻上。

游月紅用盡全力，青筋凸顯，“我要回去！”

弘七不發一語，只更用力地制住游月紅。

游月紅沒法擺脫弘七，軟下聲哀求，“鄧梨，我求你了，讓我回去。事是我犯下的，那些人都是無辜的。”

弘七頭都大了，“你回去，他們也難逃罪責。”

“我知道。”游月紅繼續哀求，“可我也不能拋下他們。”

弘七眉頭緊鎖，“這是送死。”

游月紅咬住下唇，“我再不想獨活——”

“喲~什么風把皇后娘娘和容妃娘娘二位吹來了？”

游月紅止住下半句話，弘七也松開了抑制游月紅的力道。

小太監臉上帶著笑，敷衍地彎了下腰，就直起身瞅著二人，“怎的到我永和宮來了，也不通報一聲？”

游月紅飛快地收起情緒，擺出寶相莊嚴的表情，“本宮干什么，你這廝也來管？”

游月紅居高臨下地掃了小太監一眼，冷哼一聲，拉著弘七轉身想走。

小太監笑容不減，一閃身，攔在二人身前。

他用手輕輕地打自己兩下，連連道歉，“您瞧我，壯了狗膽，竟膽敢問您二位。”

游月紅沉下臉，怒斥道，“滾開。”

“不敢。”小太監利落地跪下，正正攔在二人路前，“小的以下犯上，不求輕饒，貴妃娘娘定會重懲小的，給您二位一個說法。”

弘七繃緊下頜，伸手去摸掌心的繃帶。

游月紅深吸口氣，不動聲色地握住弘七的手。

弘七不得不將匕首推回去。

昏暗的通道瞬間亮了起來，從背后開出一片光芒。

坤寧宮側門對著的通道上，是永和宮的正門。

現在正門敞開，里面的燭光從門口照出來，映亮了大半通道。

弘七感受到游月紅加重了手上的力量。

程貴妃身著深紅的宮裝，許是時間太緊，頭發只松松地挽了髻，款款而來。

弘七隱約看到了另一個柳眉，她下意識地看向身邊，游月紅神情堅毅，握著她的手卻在發抖。

程貴妃行至兩人面前，眼風輕輕掃過她們，只去罵她們身后的小太監，“你這不長眼的，什么人都敢得罪？也不掂量掂量幾斤幾兩。”

“確實。”弘七反手握住游月紅，應聲贊同，“也就我們不跟他計較，換做別人，早拖出去打死了。”

程貴妃像是剛看見兩人，夸張地半行了一禮，“瞧瞧我，只顧著教訓下人了，都忘了招待姐姐們。”

“沒事。”弘七大度地原諒了程貴妃，“你確實該管教下人了，沒大沒小，半點禮貌都不懂。”

程貴妃嬌俏地捂住嘴笑起來，“鄧姐姐還是一樣直言不諱。”

“哪里哪里。”弘七突然被夸獎，連忙謙虛地回答，“你也一樣行事有度。”

游月紅發抖的手平靜下去了，弘七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

程貴妃蹙起眉尖，擔憂之情溢于言表，“皇后娘娘這是怎么了？怎么穿著這身衣裳？”

游月紅一怔，上前一步，“沒怎么，鬧著玩兒罷了。倒是程貴妃，這么晚了，怎么還不睡？”

程貴妃不著痕跡地打量兩人，微側過頭，聲音細如蚊蠅，而咬字清晰地回答，“還不是皇上，之前說要跟我一起用晚膳，現在還沒來。”

她故意扶了扶發上碧玉的簪子，眼波輕輕蕩過兩人凌亂的宮女服，“姐姐們玩罷了嗎？不如先換下這身衣服，實在是有些……”

弘七正要拒絕，游月紅已經一口應下，“那就叨擾程貴妃了。”

游月紅拉著弘七從容地邁進了永和宮。

小太監牢牢地跪在通道正中央，通道兩旁列滿提著燈籠的宮女，隨著兩人的前進，向宮內行進，直到兩人進了門，末尾的宮女跟著進去，悄然合上門。

通道又恢復到之前的幽暗。

……

兩人進了門，程貴妃就轉身站在她們面前不動了。

“不是去換衣服嗎？”弘七不明所以。

兩個宮女搬出紅木椅子，端端正正地擺在庭院中央，程貴妃施施然坐下，“對不住二位姐姐了，今個永和宮剛做了大掃除，把一些陳舊腐爛的雜物扔了扔。”

游月紅緊緊地握住拳，指甲印進了肉里。

程貴妃盯著游月紅的壞臉色，愉悅地彈了彈指甲，“清潔還沒做完呢，還剩些子沒清理，我怕臟了姐姐們的腳。”

“做完清掃還會臟我們的腳，看來程貴妃的宮女不得力。”游月紅笑里藏刀，“不過想來也是，短短十來年的工夫，想要學會清掃也不容易。”

程貴妃連聲應是，“還是姐姐有經驗，不過也算不上難，就現在耽誤點時間，總能學會的。”

游月紅撣了撣衣袖，身姿挺拔如翠竹，“總能學會的，但到時候新的也就成舊的了。”

程貴妃笑容一滯。

游月紅云淡風輕地朝程貴妃點點頭，“清掃掉的怕是容易清掃的雜物，剩下的，可是一個比一個難啃，程貴妃可要小心些，不要砸了自己的腳。”

程貴妃保持不住表情，面皮垮了下去。

“貴妃的貴地本宮就不踏足了。”游月紅點到即止，“俗人合該去到俗世中。”

弘七深切認為自己先前的決定是對的，如果后宮所有人都這樣說話，她怕是要死機。

聽懂了游月紅的最后一句話，弘七利落地轉身往回走。

正宮門的宮女一動不動。

程貴妃輕柔的嗓音開始發啞，“真是對不住二位姐姐，有宮規，戊時之后，正門都得上鎖。”

她假笑著，作出歉意的表情，“委屈二位，從后門離開了。”

游月紅震怒，她上前一步。

然后就被弘七生拉硬拽地出了后門。

“她放肆！膽敢讓本宮從后門出！”游月紅大力甩掉弘七的手，一副要趕回去拼命地架勢。

弘七真的想打暈她。

“我們不是剛從坤寧宮的側門出來嗎？”弘七艱難地拉住游月紅，“還爬了長樂宮的墻。”

“這不一樣！她是個什么東西？”游月紅冷笑，“祖上三代都排不上號，現在竟想踩著我上位？”

游月紅突然靜了下來，吐了一口氣，“我又算是什么東西？無父無母，無兄無姊。”

她低聲喃喃，“無夫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