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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結(jié)局篇-天雷

又見海灘。

最后的記憶是:

在我身死的那一刻,沈墨懷里的涇珠,回到了我的身體里。

它來到的那一刻,我是欣慰的。

想不到每次都排斥隔離我的涇珠,這一刻與我一起,安息。

我是如此想的,但是事實又好像并不是這樣。

我好像又活了過來。

但是我卻是躺在一個透明的球球里面,像是一個保護(hù)罩,將我死死扣在了里邊。我覺得有些荒謬,又有些好笑。

這里像是一個海邊天然長成的巖洞,洞口很窄,平鋪下來,都是雜七雜八的野花野草。而我就占領(lǐng)在這個洞口,能看見陽光,卻剛好不被曬到。

我就這樣天天在這里曬著太陽,看著沙灘上來了一批又一批游玩打鬧的人群,來了又散,散了又來,沒完沒了的吵鬧。我不由得好笑,因為此時此刻我就像一個偷窺別人的變態(tài),雖然我便不想去注意。只是這里的時光實在無聊,就算不想注意,那些聲音也會飄到我的耳朵里,避無可避。

今日也是一個好日子,海灘上又聚集了許多人。

調(diào)皮的小男孩將手中的橡皮球扔得老遠(yuǎn),又追著球去撿,反反復(fù)復(fù),他父母沒有察覺的時候,小男孩已經(jīng)走到了藏著我的洞口。他握著球球,好像是好奇,湊近了,卻一下被磕倒了,滿臉的哭相,但是好奇的小手在我的周邊戳了又戳,嘴里還嘀嘀咕咕:“明明沒有東西,怎么會碰到呢?!?

他不相信的又戳了戳,仍然有阻礙,讓他不禁大聲嚎哭了起來。

這傻小子,原是看不到我,膽子還這么大,果然小孩子還是無所畏懼一些。但是畢竟是孩子,還真是愛哭。

他拿著球,轉(zhuǎn)過身哭哭啼啼地抹眼淚:“媽媽,我要去找媽媽,媽媽、、、、、、”

邊抹著眼睛邊走路,自然是要看不清路的,這不,手上的橡皮球也造反了,一個咕嚕掉了下去,小男孩一個不察,竟然絆了上去,若是平地還好說,可這里下邊就是海,他直接墜了下去,撲通一聲驚起好大的水花。

然而這么大的浪花,和孩子驚呼的求救聲,并沒有引起海灘上邊忘乎所以的父母的注意。

我試著用力推著籠罩在身上的圓球,也試著呼聲喊人,卻沒有半分效果。

眼見小男孩就要沉入海底,無掙扎的氣力了。

我咬著唇,一絲不忍,一絲痛苦,讓我想起了我的兩個孩子,骨肉分離,痛徹心扉。

我以為我已經(jīng)什么都不在乎了,可是這個小男孩激起了我的記憶,讓我痛苦的根源。

我抱住自己,無聲泣淚。

一陣陰影蓋到我的身體上,打斷了我荒涼而無用的憂愁。

抬頭看,一個面容英俊,眸光溫和的男人將已經(jīng)昏迷過去的小男孩抱著上了岸,在離水的那一刻,他的下身由尾巴化成修長的腿,一步一步,在我眼里極緩慢地行動著。

算是他鄉(xiāng)遇故知嗎?不對,這里既不是他鄉(xiāng),這個男人也不是我的故知。

這是我本應(yīng)該在的時代。

而這個男人,澤木,或者喚他溫澤,雖然感覺很復(fù)雜,但還真是巧。

他看了我一眼,眼眸一閃而過微光,未曾多加停留,然后將小男孩放在岸上,等到男孩爸媽急急忙忙開始找兒子的時候,他又潛入了海底,消失不見了。

我沒再理會外面一群人的兵荒馬亂,翻了個身子,閉了眼,休憩。

自那以后,我就經(jīng)??吹綕赡尽?

他有時只是露一下臉,或是在海面與我短暫的眼神交錯接觸,或是融入海底,像初次見面一樣,那樣看著天空,偶爾分一絲目光給我。

從沒有像今日這般,他就靜靜坐在我的前面,臉上沒有表情,看著遠(yuǎn)處,不發(fā)一言。

我自是發(fā)呆,蜷著自己的膝蓋,坐在原地,動也不動。

“為什么、、、、、、”

他好像突然說了一句話,可海浪聲太大,蓋住了他后面的話,我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在意,只是略微調(diào)了一個角落坐著。

他坐了過來,問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我并不想與他說話,于是沒有應(yīng)。

“渾身是傷,臉都看不清了,還被這個東西禁錮,你是被流放了?”

是啊,我現(xiàn)在仍然跟之前一樣,身體軟得就像每一根連著血肉的骨頭都廢了,臉上的符號黑黑白白把面目遮得嚴(yán)實,換成是我,在鏡子里看到自己我都不敢認(rèn),何況是澤木,我與他不算太多交集,他能認(rèn)出來才是奇跡吧。

“你想出來嗎,我可以做一回好人。”他繼續(xù)說。

出去?出去了我又能去哪?這世上還有我去的地方嗎?想了想我自己都笑了,因為太好笑,便笑出了聲。

“你笑什么?”

“笑我自己啊。”我說。

好像自死前最后解放了嗓音,我就能正常發(fā)音了,只是每說一句,心臟就跟烈焰烤灼劇烈疼痛,但是我好像已經(jīng)不在乎那種疼了,畢竟經(jīng)歷過更疼的瞬間。

“笑我自己?!蔽抑貜?fù),嗤笑。

“你不愿意出來嗎?就呆在這里日日夜夜不無聊嗎?”

“你對陌生人倒是好心?!焙V定他認(rèn)不出我,我諷笑。

澤木愣了愣,直直看著我,突然發(fā)笑:“呵,你很奇怪,我感覺你并沒有求生的欲望,應(yīng)該說臉上看不出半點情緒,你遭遇過什么嗎?”

“我的故事需要對你講嗎?”

“抱歉?!睗赡镜皖^沉索,接著說:“其實今日是我的婚禮?!?

心里毫無波瀾,我可有可無地應(yīng)了一下。

“昨日我做了一個夢?!?

又是夢。我翻了翻眼皮,閉了眼,畢竟看太久的海,眼睛會酸澀,會難受。

“夢里族里的老祖宗給我托夢,將我打了一頓,說我枉費他一番算計?!?

老祖宗說的是圩翯吧,只有圩翯曾經(jīng)將金蓮標(biāo)記刻入我的掌心。他倒是操心地很,不過再怎么操心,澤木也要成親了,他該安息才是。

“他老人家將我一番痛罵,說我會后悔,其實不用他說,我現(xiàn)在就后悔了。因為我發(fā)現(xiàn)久久不見的人再次見到,心里的痛,除了她所受的,我要更加痛?!?

沒想到澤木還有一個愛的姑娘,可惜卻要跟另一個女人結(jié)婚,如果決定違背自己的意愿,那么注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愛情,不過是自作自受。

“你一定在嘲笑我,對不對,都是我自己將路走成這樣的。”

我將頭偏到了一邊。

“我媽很喜歡玉鯉,而且她已經(jīng)八十多歲了,隨時都會死去。她想要看到我成家,看到我與玉鯉結(jié)婚生子,我答應(yīng)了,可為什么心里這么難過呢?!?

為什么難過?那邊只有你自己清楚了。

“我今日莫名又跳出一個想法,如果那個姑娘只要愿意對我點點頭,我愿意放下一切,丟了婚禮,帶她走,讓她開心歡樂,彌補我的過錯?!?

我眼睛睜了睜又閉上,打了哈欠,全不在意。

“所以你想出來嗎,你想要我救你出來嗎?”他殷切地看著我。

我不懂他的思緒,歪了頭,繼續(xù)我的無聊發(fā)呆事業(yè)。

他一剎那有些失落,也閉了眼睛,在一邊小憩。

“澤木哥哥,你在這!”

一個女子的爆喝聲出現(xiàn),她領(lǐng)著十幾鮫人,天際頓變?yōu)鹾谝黄?

今日沙灘本沒有什么人,再加上玉鯉凌空畫了一道屏障,凡人也是對我們不得而見。

她一身紅色珠佩,金色的流蘇撥到兩鬢,精心描畫的妝容,卻是一張怒氣十足的臉孔。

“這里還有個丑女人!”她不可置信提高嗓子。

有一陣風(fēng)飄過,從我的身邊跑過,又飄到了玉鯉那邊。

玉鯉面容一驚,竟有些復(fù)雜:“這個氣味、、、、、、是你!竟然還是你!”

看這樣子,玉鯉是把我認(rèn)出來了嗎?

沒想到我這面目全非的,她居然也能認(rèn)出,那么澤木呢,是不是也認(rèn)出我來了?

“如果我討好并不喜歡的阿姨,讓我爸給你壓力逼你,就連十歲那年我撕掉的那半張紙,也都改變不了我們之間的結(jié)局,那么今日我就殺了她。她不是龍女嗎?我就引來天雷劈死她!”她歇斯底里。

“我受夠了你對我的視而不見,澤木,我要你的世界只有我一個人,你聽好了!”

澤木一陣恍惚,眉心皺起:“那半張紙,你撕得、、、、、、”

玉鯉大笑:“不錯,族譜啊,澤木哥哥,你忘了是你將族譜送到我手中的,那才是真正的命中注定!我們才是最應(yīng)該在一起的!我才是你的新娘!”

澤木喃喃:“不,你不是,我錯了,是我造成的、、、、、、”

如果是之前我可能會覺得生氣,畢竟我與澤木第一次見面就是為了那半張不知詳情的族譜。只是現(xiàn)在于我并無影響,我看著此時此景,只覺得就是一個荒誕的笑話。

“澤木哥哥,你別急,我這就讓她下地獄?!庇聃幭萑氙偪瘢种干咸欤骸耙员闵嶂?,引天雷之怒。”

便舍?便舍的命魂居然在玉鯉的體內(nèi),只是不得而知她是從何而來的。

“住手,玉鯉,你想干嘛!”澤木咆哮。

“澤木哥哥,你阻止不了的,天雷一出,無法引回。天雷就是龍族死敵,你擋不住!哈哈哈,她今日必須死?!?

天雷劫?終于要歷我的天雷劫了嗎?

風(fēng)云驟起,天空猙獰地可怕。

一劈,涇珠的防護(hù)被打碎,我跌在地上,冷冰冰的石塊,浸入我的臟肺,倒是有些久違的氣息,是真實的世界。

再劈一下,我應(yīng)該就會死了吧,這次就真的死了,飛灰煙散。我閉上了眼睛,等待著我的命運??蓾赡緟s死死擋住了我,為我擋了這道天雷,而他也被天雷打得吐血,金尾原形也現(xiàn)了出來。

玉鯉凄厲一叫:“澤木哥哥!”

我心一動,吐出一口濁息:“你、、、、、、何必呢?”

“我上次對你冷眼旁觀,這次我不想,我不想就這樣眼睜睜、、、、、、”

“那又怎么樣,能改變之前嗎?”我冷然開口:“不要多管閑事,我可不想再搭上別人的性命了?!?

天空蓄力中,這第三道天雷看來來勢洶洶。

果然它直直劈向了我,我半分不躲,直面于它。

我感覺有一道耀眼的光刺見了我的眼里,將天雷引出一部分,但仍是有一些打入了我的身體,那一刻體內(nèi)五臟之間劇烈擠壓,迷蒙中有人問我:“今生所受,皆是虛妄,再來一次,你如何抉擇?”

眼前霧蒙蒙一片。

遙遠(yuǎn)的海邊像是走來了大團(tuán)的黑影,近了,才發(fā)現(xiàn)是一大二小的三個身影。

那大的身影,穿著一身黑色西裝,像是跑著,但是在我看來卻是極慢的。

“再來一次,如何選擇呢?”

我呢喃,恍惚中我看到了沈墨和兩個臉圓圓的小男孩在朝我跑來,落在最后的小男孩,哭著,傻傻的,將臉都看不清,然后那一刻,空氣緩緩波動,翎杵虛無的影子抱了抱那落在最后的孩子。

而沈墨抱起了我,對著寬闊的海,臉上有痛徹之感。

“我還是來遲了,璃茉,我還是來遲了。”

我摸著他的臉,看了一眼他牽著的小男孩,眼淚姍姍來遲。

“來了,你來了。”

“璃茉,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我、、、、、、”

我將食指豎在他的唇間,笑笑:“我都不在乎了,如果還有一次機(jī)會,我不在乎所有,只想一家人,過普通的生活。永遠(yuǎn)?!?

恍惚中,又有人在說話:“你決定了嗎?”

我意識漸漸散去,腦海也失去思考,變得空白。

遠(yuǎn)遠(yuǎn)的聲音:“那就一片游云間,坐等領(lǐng)路人?!?

那聲音說完就歇了。

而我的身體化成游龍,被天雷所引,歸于天際。

凡間的一切,變成暗黑的塵子。

而我歸于本身。

終是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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