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縱使相逢應不識
- 二流貨色
- 精致的綿羊
- 2747字
- 2019-05-31 00:38:12
董四里周五主動給白千然打了電話,詢問周六姜立心婚禮的事情。
“和我一起去吧。”
“可人家沒有邀請我,我去了不好吧。”白千然百思不得其解為什么董四里這么想拉著自己去姜立心的婚禮。
“你放心,份子錢我掏,你什么都不用管。”
“我是可以,可是您不是還在生病嗎?”
“我是去坐席,又不是去登月,生病怕什么?”
“那好吧,姜立心的婚禮在哪啊?”
“我叫司機去你家接你。”
“謝謝董老師,您這些天注意身體。”
“謝謝你那天救我。”
婚禮那天,董四里根本沒有大病初愈的模樣,和打了雞血似的,穿的人模狗樣,走起路來虎虎生威,一身黑西服在白刷刷的醫院里格格不入,仿佛一只巨大的蒼蠅。
一路無話地到了酒店,董四里帶著白千然交份子錢,收份子錢的人問道:“請柬呢?”
“忘帶了。”
“我們是電子請柬,都在手機里。”
“刪了。”
“那您說下名字,我看下花名冊有沒有您?”
“沒有,我是姜立心同學,你別查了,她臨時請的我,你想想看,現在坐席這么貴,沒有邀請函,誰吃飽了撐的千里送錢?”
你不就是嗎,白千然意識到董四里壓根沒有邀請函時腹誹。
收份子錢的大哥見大廳人越堆越多,既怕生亂又覺得董四里講的有道理,問道:“名字,我記下。”
“董三里。”
白千然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你就算想不留痕跡地見前任也不用這么弱智地隱藏身份吧,生怕姜立心看不出你是董四里?
“哪幾個字?”收錢的那位大哥也是被這名字糊地一愣一愣的。
“三里屯的三里。”
“禮金額?”
“10萬,有POS機嗎?”
“現金或者掃二維碼。”大哥已經不耐煩了。
“這是我的卡,密碼是123456,你去取。”董四里使喚起了白千然。
白千然此時深刻懷疑他把自己當宗清言了,撇了撇嘴,問:“為什么我去取?”
“這么大的太陽,我是病號,況且門口就是ATM機,你去一趟嘛。”
你是病號,我應該讓著你!你是病號,我應該讓著你!你是病號,我應該讓著你!白千然內心默念三遍,才接過那張銀行卡去取錢。
“也不怕你的錢全成我的!”白千然一邊輸著密碼,一邊抱怨道。
賬面余額十萬元,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白千然無語至極,怪不得這哥們這么放心自己。
收錢大哥起初以為董四里只是過來裝裝大款蹭蹭飯,為躲份子錢推脫自己沒現金,當白千然把包中沉甸甸的現金放在他面前時,嘴都被嚇圓了,問道:“你和姜立心什么關系啊?隨份子錢不至于這么夸張吧。”
董四里連寫自己真名的勇氣都沒有,更沒膽量說姜立心是初戀,只是笑著說道:“我是土大款嘛。”
人傻錢多可不是土大款,白千然竟隱隱有些生氣,他見初戀帶上自己干什么,況且人家姜立心說不定早忘了他了!
兩個人交完份子錢被安排到姜立心同學一桌,姜立心大學畢業后碩博連讀,后一直在大學任教,因此同學也多是高校教師,從桌子上的氛圍便可看出,高級知識份子的確很矜持。
如果剛剛交份子錢的董四里是動如脫兔的話,現在的董四里就是靜如處子。一桌人本就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董四里就在那里百無聊賴地聽著,白千然就慘了,她才想起來姜立心好像大學讀的是物理專業,因為他的同學們現在居然在討論量子通信!
白千然左瞧右瞧,竟沒有發現多少高中同學,驚訝地問道:“姜立心沒有請高中同學嗎?”
“她和你不是一屆,請了高中同學你也不認識吧?”說罷,接著聽起了關于量子通信的學術沙龍。
“有你們那屆的嗎?”
“不知道。”董四里十分干脆。
白千然發現沒喝酒的董四里簡直是惜字如金,秉承著能不說話堅決不說話的信念,就是不說話。
“我出去抽支煙。”
“我也跟著出去。”白千然覺得沉默的董四里依舊比健談的物理學家要可愛一萬倍,決定和他一起出去。
“你別出來,你在這盯著什么時候快開始,給我發消息。”
白千然還沒來得及抗議,董四里都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既然分手,又何必非要打攪對方?董四里想不明白。董四里現在回憶起來,都覺得自己沒愛過姜立心,姜立心估計也沒愛過他,彼此不過是倚杖著對方的縱容相互凌遲,有恃無恐。可能是因為他媽的友情吧,自己才會自討沒趣地來別人的婚禮,董四里突然想到前幾天自己的文章。
董四里不是P 市人,初三才轉學到P 市,物理一直是董四里的強項,但中考,董四里失手了。
都說選擇題全部做錯比全部做對的概率還要小,而這種小概率事件竟然發生在董四里身上,董四里用將近一個小時做的選擇題竟然比閉眼全部蒙C 的結果還要少九分。故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大概那一刻董四里才明白孟老先生當年的心情,不過老天沒有讓他拯救世界,而是讓他認識了姜立心。
玉蘭掛滿枝頭,高低錯落,風起時是起飛的鴿子,風落時是托起藍天的玉手。靜謐無聲處傳來一陣笑聲:
“再不拍照花就枯了。”
“是啊,好愛咱們學校的玉蘭花啊。”
“玉蘭有香氣嗎?”
“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海棠無香。”
“海棠無香?這滿院子好像都是海棠花的味道。”
“萬一是玉蘭的味道呢。”
說著,姜立心踮起腳尖,托起一朵玉蘭嗅著,墨藍色的風衣,象牙色的玉蘭,微揚的頭,搖晃的馬尾……董四里心神恍惚,無端地燥熱起來。
“木頭的味道。”姜立心放下玉蘭,沖著朋友歡快地說道。
“姜學霸在干嘛呢?”劉宴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在拍照,你嘞?”
“和朋友約著打球。”劉宴走過來拍了拍董四里。
董四里恢復了慣常的神態,隨意地沖姜立心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
“走啦。”劉宴拍著籃球小跑著去了操場,董四里也跟了上去,掃了一眼手機,玉蘭,立心,木頭的味道都定格在小小的屏幕上,原來自己竟不知不覺地拍下了照片。
照片后來自然是丟了,倆人的關系也分崩離析,分手之后董四里故作淡定,姜立心躲躲閃閃;一個天南,一個地北;即使而立之年再回P市,二人也從未同時出現在同學聚會,哪有什么釋然,此時也不過是借釋然之名再多看一眼對方。
一陣吵鬧聲傳來,驚擾了躲在拐角抽煙的董四里,一行人就占在通往禮堂的門口。白衣委地,輕紗掩面,高挑而挺拔的身影竟陌生不已,十二年未見,不知是你變得太多,還是我記得太少,縱使相逢應不識,又哪需鬢如霜!
她變得更美了,容光煥發,偶爾沖旁邊的父親笑笑,那笑容依舊如初,不帶一絲雜念。
“你為什么叫董四里啊?”她指著他考卷上的名字問道。
“我媽是南方人,本來給我起名董十里,意思是春風十里,但口齒不清,戶口本上就成了董四里。”
“那為什么不叫董春風啊?”
“你居然信了?”
“為什么不信呢?”
“你開心就好。”
“為什么不問我的名字?”
“我知道啊。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你怎么知道?”
“四為之事,皆行一里。這就是我名字的意思。”董四里突然正經起來。
“咱們同名,哈哈哈哈哈哈……”
“爸爸女兒注意,小朋友們注意,新娘子還有一分鐘進場。”婚禮調度囑咐起來。
你開心就好,董四里想著,便和即將要出場的新娘一同緊張起來,迎接那肅穆的時刻。
“別把才華都用來寫言情小說啦!”新娘子突然沖拐角處掐煙的董四里喊道。
她還是看到了董四里。
門打開了,新娘子在父親的攙扶下進了緩緩走入禮堂,趁她還能看到自己,董四里擺了個OK的手勢,微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