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背著書包,和兩個女同學道別,然后夾雜在三三兩兩的同學之中,緩緩步出校門。
走在她前面的兩個女生正對校門口停著的一輛特斯拉指指點點,肆意八卦:“唉,你看那人,好囂張啊!學校門口不許停車,要罰款的。”
“不過車靚人也酷,痞帥痞帥的,是我喜歡的型。”
“這男的,長得是不挺像郝氏集團的少爺啊?經常上熱搜那個,要是能把墨鏡摘下來瞅瞅就好了。”
“八卦看多了吧?郝家大少和各色網紅名模約會還約不完,怎么會出現在我們高中門口?”
“唉,成天學習壓力那么大,偶爾意淫一下還不行嗎?走啦走啦。”
荼蘼聽她們說得帶勁,循聲望去,只見大門外白色特斯拉兩扇門羽翼一般張開著,一名墨鏡男子好整以暇地抱胸靠車,似乎正在等人。
荼蘼保持著距離,快步從那人面前經過,忽然就被什么勾住了袖子。她嚇一跳,“哎”的差點叫出聲。回頭一看,只見勾住她的竟然是墨鏡男子的一只手。
荼蘼本能地掙扎了兩下,沒等她出聲,那男子一把摘下臉上的墨鏡,滿臉嫌棄地懟她:“我說你這人是健忘癥還是臉盲啊?昨天換身衣服你不認識,今天戴個墨鏡你也認不出?”
“原來,是你啊。”荼蘼勉強嘿嘿擠出一個笑容,化驚嚇為尷尬。不知怎的,一見此人她便覺得后背生風透涼,即刻產生逃之夭夭的沖動。鬼叫自己在人家面前又是昏倒又是出糗,還無端受人恩惠壞人衣服呢?
“這么巧啊?”這就叫冤家路窄。
“巧什么巧?哪兒來那么多巧事?本少爺專程來等你下課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所學校?”
“我送你去的醫院啊。再說了,本少爺真想找一個人,誰能跑得了?”
荼蘼忍住沒翻白眼。這人還真是浮夸到死,自稱少爺,又不是演年代劇!子千哥哥那么受歡迎的演員,矜持卻不傲慢,生活中從來都是低調再低調。她一邊腹誹,一邊繼續暗使內勁,企圖把自己的胳膊從他手里解救出來。無奈對方就是不撒手!那一副理直氣壯的表情,是幾個意思?
荼蘼琢磨琢磨,靈光乍現,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是了是了,我還欠你件衣服沒賠償。我現在有錢,你說多少?我馬上賠!你,你能不能先把手松開?我不會逃跑。。。。。。”
郝俊四周巡視了一遍,這畢竟是學校門口,五指山一松,放了。
見荼蘼正手忙腳亂在翻書包,他不屑地阻止道:“不用翻了。我那件衣服是限量款,有錢也買不到。”
“啊?”荼蘼沒轍,苦著臉試探地問:“那,你說怎么辦?”
“所以啰,時間就是金錢,你可以用一頓晚餐的時間折現,就當賠償了。”郝俊露出狡猾的笑容,他看中的獵物向來沒跑,更何況是眼前的小白兔。
荼蘼覺得這個建議糟透了,果然用錢也解決不了的問題才是問題,可畢竟是自己理虧在先,即便拒絕還是得顧及禮貌,她囁喏地說:“不行啊,我沒時間,還有很多功課要做,我家貓還在家等我喂呢,家里人要查崗的。。。。。。”
郝俊全當沒聽見,這樣守株待兔,費心編排理由的邀請,對他來說已經是破例,他不可能被一小丫頭片子給拒絕了,那不是陰溝里翻船嗎?
他雙手一攤一聳肩,說:“好啊,今天不行就明天、后天、大后天,我每天準時來恭候。我倒要看看,現在學校的德育是怎么教的?就這么回報見義勇為的好人嗎?”
是見義勇為但也施恩難纏,且不說損壞了他的限量版衣服,畢竟前天也是人家送自己去的醫院,還先行墊付了醫藥費。荼蘼心里既為難又抱歉,為免他糾纏不休,還是速戰速決吧。只好默默地低了頭,隨著郝俊的指引上了車。
一路上,無論郝俊怎么搭話,荼蘼都盡力保持著三分禮貌七分謹慎,盡量用“嗯哼啊哈”這樣的語氣助詞來回答。反正只是一頓飯,心里盤算,還完人情,以后應該不會再有交集。
郝俊倒并不介意,反而興致勃勃。他花圃里的鮮花四季常開,各色各樣爭奇斗艷,高貴的奇葩的,什么類型沒見識過?比荼蘼矜持的多了去。要不是礙著家中管束施壓,他身邊的女朋友都快趕上月拋型了。其實,他有自己的公司、興趣愛好,哪兒消費得了這么多美色?絕大多數美女都是慕名主動送上門來,而他不過憐香惜玉不拂人面子罷了。久而久之,圈里都知道他出手大方又不強求,更加資源輸送富余。
就象食物過剩倒了胃口,郝俊并不覺得這是件美事,反敢無聊沒趣。他就像所有二十幾歲荷爾蒙爆棚的男生一樣,子彈上膛,警惕瞄準,躍躍欲試。結果呢?所有的獵物都主動投降、投懷送抱,他的身手獵槍毫無用武之地,完全喪失捕獵的樂趣。
至少,眼前這個女孩,是個意外。
郝俊把車停在一棟現代感超強、全玻璃外墻的商業大廈門口,立刻有門童走來替他拉開車門,護送至門禁處,前臺小姐連忙跑過來刷門禁卡,一路傳來眾人畢恭畢敬地招呼聲:“俊少好!”
郝俊目不斜視,意氣風發地把插兜的手伸出,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把荼蘼讓進電梯,直按頂層按鈕。
出得電梯,荼蘼也忍不住驚嘆地瞪大眼睛。郝俊不由得露出不出所料的得意神色。
整個頂層是一個碩大的西餐廳,裝潢典雅豪華,燈光渲染恰到好處。郝俊顯然非常熟悉環境,徑直帶著荼蘼落座在巨大落地玻璃窗旁、視野最佳的一張臺位。荼蘼朝窗外望去,這個高度盡覽城市美景,此時華燈初上,遠處的高架橋上車燈亮成長龍望不見盡頭,一座座高樓大廈鱗次櫛比燈火閃爍。她將視線拉回室內,餐廳里的服務生制服別致訓練有素,但大多只是垂手恭敬站立。因為整個餐廳里,只有他們一桌客人。
荼蘼低聲念叨一句:“這個餐廳生意看上去不大好啊,都沒客人。”
郝俊微微一笑,回道:“那倒不是。只是今天我預先包場了而已。”
整棟大廈都是自家的,他時不時地便帶上初相識,還挺感興趣的女伴來包一回場。遺憾的是,他發現不知什么緣故,他的所謂興趣,比蘋果手機的電池還難搞,待時短易消耗,甚至有時,一頓飯未完,他已興致索然。
荼蘼剛到唇邊的一口檸檬水差點噴出來,強忍了忍才沒張嘴。一頓飯搞這么浮夸,這家伙是表演型人格嗎?雖不至于是鴻門宴,但吃人家的嘴軟,今天這頓飯自己還是少吃點、吃快點得好。
她避開郝俊的視線,把頭偏向窗外,卻發現窗外的風景似乎和剛才的角度有所偏離,于是向郝俊投去疑問的眼光。
郝俊明了一笑,這同樣的疑惑他回答過好些位女孩。“哦,這頂層是個旋轉餐廳,但轉速經過精密計算,一般人不會有太大感覺。待會兒我們就可以從不同的角度俯視這座城市。”
他說著仔細觀察荼蘼的表情,她的眼睛真是生的好看,顧盼生輝。不是有那么一句話嗎?若她涉世未深,就帶她看盡人間繁華;若她心已滄桑,就帶她坐旋轉木馬。女人也有類似心術:若他情竇初開,你就寬衣解帶;若他閱人無數,你就灶邊爐臺。
自古套路得人心。郝俊想,沒有旋轉木馬,旋轉餐廳也是一個意思吧?
但為什么對面的女孩表情那么淡然呢?可能年紀小、學生的緣故吧?物質欲望虛榮攀比這些,大概還沒被開發勾引出來。
侍者端上來一瓶紅酒,白餐巾托底轉動標簽給郝俊檢視,他點點頭。
“我不喝酒的。”荼蘼拒絕,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
郝俊倒不是要勉強她,強行勸酒無論是對男對女,都是有損風度的社交行為。他只解釋說:“沒關系,你只嘗一口,這酒很好,不感受一下可惜。”
荼蘼瞄了一眼酒標,淡聲說道:“嗯,知道。是羅曼尼·康帝。勃艮第產區的羅曼尼·康帝酒園產量極低,每公頃平均種植葡萄約10000株,年產量控制在2500公升,幾乎平均每3株葡萄才能出一瓶酒,平均每年產量僅約6000瓶,還不及拉菲酒園產量的1/50。曾掌舵波爾多頂級酒園的老貴族亞歷山大·德·呂薩呂斯伯爵就曾經提到過,在他家里,只能輕聲而富有敬意地談論羅曼尼·康帝這款夢幻之酒。不過嘛,2007年份倒還不是評分最高的。”
高手啊!郝俊恍然呆怔。原以為是個青銅,結果來了個王者。
他遍飲佳釀,這些紅酒知識自然懂得。只是眼前這個十七八的小女生如此老道精湛于此,還一副滴酒不沾的純情模樣,這反差萌,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內心竟然涌起一縷說不出是心動還是慌張,因為他忽然發現,自己可能拿錯了獵槍的口徑。
“那你還是喝檸檬水吧。”郝俊端起杯喝了口酒掩飾,深覺此時侍者上菜恰到好處。于是不露聲色地轉了話題:“前天在醫院里的那個人,洛子千,是你什么人啊?挺關心你的樣子。”
“是我哥。”
“親的?”
“疏的。”
“疏的?那就是堂、表兄?”
荼蘼有些許不耐,她好像沒有義務向一個外人解釋那么多吧?況且也生怕給洛子千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郝俊識趣,明星也有隱私權。
菜一道道上來,荼蘼吃得有點兒著急,不時地拿手機看時間。通常洛子千會在夜晚九點左右給她打個電話,互相交流一天的情形。這已是倆人的默契與習慣了。她可不愿意讓子千以為自己又不務正業,違背約定。
郝俊東拉西扯試圖和荼蘼展開各種話題,學校師友、興趣愛好,無奈對方似乎并沒有相同的興致,幾次之后他終于忍不住了:“知不知道和朋友用餐一直看時間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荼蘼臉紅了紅,但不得不承認,她已在心里盤算跑路好一陣,現在接近夜晚八點半,如果馬上打車離開,應該還來得及趕在子千來電之前回到家。
她面露難色:“飯也吃過了,時間也晚了,我真的要走了,家里人會擔心。”說完抓起背包就要離座。
郝俊急了:“哎,怎么說走就走?”
荼蘼怕他沒完沒了,趕緊說:“晚餐吃過了,咱們就算兩清了。下不再見,非常感謝!”說完拔腿往門口快步走去。
她動作迅速,郝俊抓了一把沒撈著:“我開車送你啊!”
“不用了!”
郝俊一臉懵逼。自己還是頭一次被邀請來的女孩甩在當場,什么情況?旁邊一個女服務生沒忍住,“呲”的笑了聲,趕緊喵一眼他捂住嘴。
郝俊的眼神已飛刀似地閃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