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入客戶經理部以后，麥麗感到壓力徒然增大。管理虹光項目的工作非常繁雜，名義上她是支持柏磊的工作，實際上柏磊只是動口不動手，全丟給她來做。光是做一個項目計劃就夠她受的，還要跟蹤各個部門、項目人員的工作進展，控制預算等等、等等，把她折騰得夠嗆。

周例會上向賈世廷等人匯報狀態，麥麗要提前準備好報告，柏磊再拿去講。講著講著領導一問細節，柏磊就說：“麥麗，這個你應該清楚的，你來回答吧。”把麥麗搞得精神緊張，這可得把項目的所有事情都了解清楚才行。幸好她每次多少都能夠在前一晚有所準備，否則幾下子就問癟了。

沒幾個星期功夫，麥麗累了個半死，人也瘦了一圈，真恨不得申請回李察的綜合部那里算了。心里不禁感嘆起來：喬藝以前是怎么活過來的？真是個超人吶。

然而努力也是有回報的。麥麗月底拿到工資單的時候，嚇得都不敢看。上次升主管時漲了一大截，這次一看，好嘛，這可不是一大截了，這是要翻倍啊！難怪魏爍楠前陣子就說她“以后可是進入經理的行列了，那檔次，嘖嘖嘖。”麥麗覺得心理壓力好大。

還好和天舟科技開會沒那么費勁，那邊石太豐也是個甩手掌柜，每次柏磊和他高談闊論一番，大家嘻嘻哈哈地就結束了。這么著時間一長，麥麗開始擔心起來。眼看著計劃中的第一個樣機測試的時間點要到了，卻好像還有很多細節沒有定下來，這樣的話，樣機制造能按期進行嗎？這要是趕在喬藝在的那陣子，早就把大家逼得雞飛狗跳了，恨不得什么事情都提前完成才好，哪里允許到了這個時候，還有這么多事情沒有敲定。

麥麗就和柏磊說了幾次自己的擔憂。柏磊認為虹光項目是從猛馬項目的基礎上演變而來的，那些技術難點早就被老倪他們攻克了，項目難度大大低于前面的猛馬，只是在性能上有不一樣的要求，沒有太大風險，船到橋頭自然直。

“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風險再小也要控制的。你去找工程師們把技術上的事情早點定下來。”柏磊最后說。

麥麗召集項目組成員開會。她覺得自己不大懂這些技術上的事情，最好的辦法是從文件上的條目入手，一條條地列出來，讓工程師們確認是不是能夠定下來。然而一上手，就覺得不那么簡單。工程師們一討論，就沒個完，一件事情達不成一致就反復爭執，最后會議時間到也沒有結論。

“我這里現在沒法提出方案，解決問題的前提條件是，技術部給我們的輸入要明確。”馬挺一發言，就拿這句話擋在前面，都變成了他的口頭禪。

技術部的工程師崔晞則說他們需要網絡部的輸入，還說這個問題她已經和老倪討論過了。網絡部又說測試部要先定，測試部又踢回到開發部。一圈兜下來把麥麗搞了個稀里糊涂，也不知道該去叮誰了。指望著柏磊拿個主意，柏磊卻忙著看他自己的電腦，都沒在認真聽，一看沒有結論，就說：“麥麗你下去再和大家商量一下，討論個結果出來。”這會議就這么又散了。

麥麗發愁起來。她總覺得這樣下去要出問題，可自己又力不從心，一下子哪里搞得清楚這些技術細節。她又想到了老倪，就去找他幫忙看看。

老倪倒是認真花了點時間聽麥麗講，又看了一下她的文件，奇怪道：“這些事情早就應該定下來了啊？上次我的工程師還跟我講，只要網絡部一定下來，這邊就沒事了。現在一看還不止這些問題嘛，說來說去又變成兜圈子了。你今天不說，我一直還以為項目進展順利得很吶。”

老倪贊同麥麗的觀點，也認為虹光項目的問題被低估了，就去和賈世廷匯報，說這個項目風險挺高的，需要引起重視。

賈世廷就叫柏磊和麥麗來問話，又把幾個部門的經理也叫上了。討論了一番發現問題挺多，項目計劃很有可能會被延誤。

“以我的理解，天舟科技應該是不能接受進度延誤的，是不是考慮增加人手，來加快解決問題的速度？”麥麗提議道。

幾個部門經理馬上都搖頭，說每個人都在各自的項目里，哪里有多余的人手。金木石說客戶經理部應該把項目有效率地管好，不能動不動就要增加人手。賈世廷很不滿，揮手說你們幾個都回去把人手再理一下，騰出點資源來解決虹光的問題。

會議散了之后，賈世廷又把柏磊單獨留了下來，問他怎么沒有提前發現項目的風險？看起來問題不小啊。

柏磊看今天的架勢，就以為是麥麗小題大做，跑到賈世廷這里來告過狀了，心里很不高興。聽賈世廷也說問題嚴重，他又不敢反駁，就說：“我早就看出這里有問題，很久以前就叫麥麗去召集工程師們討論清楚，沒想到現在也沒做好。現在看來麥麗的能力上是還有欠缺的。”

賈世廷聽了沉思了一下，說：“你要多花點精力在這項目上。麥麗是新手，還需要鍛煉。回頭我讓人事部給她做點培訓。”

柏磊本來想樂得清閑，讓麥麗多管管就行了，現在賈世廷對項目狀態不滿意，也發話要他多管點，他也只好多做一些了。于是他又組織了幾個會，把幾個部門經理都叫上，讓他們想辦法解決各自團隊增加人員的問題。大家心里都埋怨麥麗多事。

麥麗這天一回家，蘇阿姨叫住她說有快遞。麥麗心里咯噔一下：這湯姆又買什么了？

回去打開一看，居然是一些書，都是和她工作有點關系的。麥麗笑岔了氣：這臨時抱佛腳有用嗎？

最近人事部安排麥麗去參加管理資格證書的培訓和考試，都是在周末上課，那樣的話，幾個周末時間就算是交代了，也沒空再和阿香、秦小容她們玩了。現在又多出幾本書要看，哪里忙得過來。還在想呢，麥麗驚訝地發現湯姆還給她報了幾個短期培訓班，那幾本書只是教材而已。這下可好，不僅花下去不少錢，連平時的晚上也要上課了！麥麗氣得直翻白眼。

于是麥麗進入超人模式。白天在辦公室忙一整天，晚上還要去上課，周末也沒得閑。麥麗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陀螺，飛速地連軸轉起來。湯姆給她做了個時刻表，每天什么時候起床，什么時候去跑步，什么時候去上課，什么時候做什么功課，一張紙上寫了個滿滿當當。

秦小容見麥麗又忙得不行，在電話里就嘆口氣說：“你又來了！這么拼到底為的是個啥？”

麥麗笑道：“還不是想把自己調教得好一點，以后也能夠嫁得好一點？”

秦小容嗤之以鼻：“罵我們吶？我們家不好啊？”

麥麗順著爬：“當然是最好的啦，所以我得努力才能配得上嘛！”

秦小容說：“無語。”

阿香也在電話里說：“這么拼學習啊，有出息的，朝嫁不掉的路上又跨了一大步。”

麥麗只是“呵呵”了事，她現在講電話的時間也沒有。

阿香又問：“學來學去你學到了什么？我也參加過培訓，沒覺得有用。”

麥麗答：“目前還沒看出來有啥用。術語和縮略語學會了不少。”

阿香大笑：“你學到精髓了！裝逼的資本有了。哈哈！”

辦公室的人看到麥麗的競走又開始了，她一天到晚就像有一種時不我待的感覺似的。魏爍楠見了說：“悠著點！喬總不是不在嘛。”麥麗哪里有空理他。

麥麗考完證書的時候，人事部很高興，一方面麥麗的培訓快刀斬亂麻結束得干凈利落，他們可以少煩心一點；一方面多一個持證的員工，那也是他們人事部業績的一部分。

麥麗在項目組里不由自主地就會觀察，在一件事情上柏磊是怎么處理的，而喬藝如果在的話，她又會怎么處理。很明顯，像柏磊那樣順水推舟是很省力的，可是很多事情會控制不嚴。而像喬藝那樣逆水行舟，則需要有堅強的意志力，和隨時撕破臉皮的勇氣。麥麗就想，如果自己是唯一的項目管理者，又該如何行事呢。

虹光項目的樣機測試計劃果然延誤了。

石太豐在最后一周前，還在天舟科技的管理會議上匯報說，一切在按計劃進行，結果轉眼就收到蓮樺集團項目組的通知，說有些零件無法及時到達，樣機測試需要延后。石太豐氣昏了。

柏磊讓麥麗整理一個報告，以表示出現延誤的原因是供應商出了問題，項目組已經想盡方法，沒有能夠挽回，蓮樺集團沒責任。麥麗知道第二天和天舟科技開會要被指責，柏磊的解釋不會被戴威接受，于是半夜爬起來又準備了一份備用的報告，分析了一些更加具體的因素，以及可能的挽回方案。

果然，開會的時候戴威就很有怒氣，石太豐也言語不善，搞得柏磊很沒面子，解釋了半天都被戴威頂了回來。休息的時候，柏磊責怪麥麗報告寫得不好，害得他下不來臺。麥麗早料到這個結果，也不辯解，拿出后備報告給柏磊。柏磊皺著眉頭看一會兒，嘆氣道：“也只能先這樣了。”

柏磊又拿麥麗的報告說了一通，承認了一部分項目組自身的錯誤，還提出了幾個可能的挽回項目進度的方向。

戴威聽了一會兒，有點不相信的樣子，說：“你們提的這個計劃，這會兒也沒有細節，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真的實現。希望你們回去研究一下，拿出一份更加完整和詳細的計劃來。”好歹語氣緩和了一些。

一回公司，柏磊就叮著麥麗再出一份具體點的計劃。麥麗想：就當這個項目就我一個人負責吧。也不啰嗦，又開始加班趕。好在她的那幾個培訓還是有點幫助的，至少用起各種工具來熟練了很多。

麥麗這邊計劃還沒搞好，那邊樣機測試的結果來了，有幾項性能指標測試未通過。賈世廷又來問怎么回事，柏磊還很樂觀，說現在才第一輪樣機測試，后續升級產品設計去解決問題就行了。

老倪在一邊聽了不以為然，他覺得虹光項目遇到的問題和當初猛馬項目的情況不大一樣，要引起重視，早點解決。他認為其中的原因可能是產品設計上需要優化，開發部應該趕緊檢查，看哪里出了問題。

金木石一聽：啥？開發部的設計有問題？你怎么不說技術部提的方案有可能就是錯的？

分公司的技術部和開發部這兩個部門一個出方案，一個搞設計，素來有些糾纏不清，經常會在一些灰色地帶產生爭議。老倪因為說對的次數明顯高過金木石，因此大家總是傾向于聽他的。這讓金木石非常不爽：就算上次你說對了，難道你每次都對？所以他經常也要反駁。

金木石說：“這個問題我和馬挺剛討論過，似乎我們當初選的方案可能有點不對。”

賈世廷一聽他們倆又杠起來，就對柏磊說：“柏磊你要安排時間找兩個團隊研究一下，到底如何解決？還有測試出了問題，項目計劃又會受到什么樣的影響？”

柏磊說：“如果能夠迅速查明問題，并在下一輪設計中解決，進度影響是有限的。”

賈世廷看看他：“如果不能迅速找到問題呢？”

柏磊一愣，沒想到賈世廷這么問，便拍胸脯道：“虹光項目的規模、難度都小于猛馬，我認為能夠解決。”

賈世廷又看老倪和金木石：“你們認為呢？”

老倪說沒那么簡單！金木石見老倪這么說，索性不響了。

賈世廷忽然看見麥麗在一邊沒言語，笑道：“麥麗你怎么看？”

麥麗答道：“我不是很懂技術，但開發部馬挺提到他工作太多完不成，是不是請開發部增派人員支援？這樣也有利于解決問題，如果真的像老倪說的設計有缺陷的話。還有前幾天客戶已經表達對項目進度延誤的不滿，我們剛剛做的進度追趕計劃，又因為測試出了問題要重新調整。我認為我們應該趕緊加大資源投入，以免項目進一步延誤，造成無法挽回的后果。”

賈世廷咂咂嘴說：“那就先討論到這里吧。麥麗的意見我認為有道理的，你們幾個經理好好考慮一下。”

金木石斜著眼睛掃了一眼麥麗，心中很不屑。

柏磊心里也覺得麥麗只會跟在老倪后面人云亦云，夸大其辭。她倒簡單，喊一聲加大資源投入，然后呢？這首先要費口舌去說服金木石等部門經理，就很難。計劃外的人力投入都是像欠他們的你知不知道？另外項目的預算就會增加，有超支的風險，到頭來項目獎又要拿不到了。于是柏磊就不是特別上心地去要資源，拉著老倪和金木石討論也是走過場，沒討論出什么名堂，反正他們倆都不服對方。說不準工程師們明天就解決問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