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母親早已牽起了吳霏的手,邊欣賞邊說,“這丫頭真精致,我真喜歡,丫頭,阿姨今天開始就是你的鐵桿兒粉絲啦,你的場場演唱會叔叔阿姨都一定到場。”
幸好母親沒有再提男女朋友的事兒,不過從她的眼神里就能看出來她滿心思都在琢磨如何拉攏我倆在一起,倆人還加了微信。
第二天早晨,吳霏很早就來酒店接我們,那時我還在熟睡,被我母親連環電話呼醒。我父母,包括程東君和莊瑾妍都知道今天吳霏約了我們一起去看米蘭大教堂,敢情就我自己一個人最后知道。
于是,六個人一對一對的閑逛著。
米蘭大教堂歷時了五個世紀才完工,之前幾天因為要等莊瑾妍忙完,所以才得空全家一起來參觀,沒想到還等來了一個吳霏,雖然我不至于一個人形單影只,但這種組合還是很奇怪,而且容易讓吳霏有歧義,所以我全程保持著距離。
但奈何我的綿羊卷母親豐沛的體力及管閑事的性格,一會兒讓我幫拍照,一會兒又要給我和吳霏拍,為了在國外保持中國人的形象,我實在不敢惹母親發出狂爆的語言模式,只好順從。
在國內看過很多幾百年歷史的建筑,但這集藏了千年歷史的米蘭大教堂,一靠近就能感受到厚重的底蘊,能感受到每一厘米可能都飽含和見證了許多故事,而這些故事里,當然包括拿破侖的加冕儀式。
建筑史不僅是藝術史,更因其傳說而變得神秘莫測,正如古董行里的一句:不怕古董有歷史,就怕古董有故事。你看故事可比歷史更值錢。
從米蘭大教堂出來,我們穿過了兩個街道,在麥當勞的側面找到了一家冰淇淋店,都說意大利冰淇淋好吃,所以除了懷孕的莊瑾妍,我們其他人都人手一個,尺寸比國內的大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也很多。
六個人中,除了我有點心事外,每個人都難得地歡愉,都像孩子一樣舔著gelato,特別是我父母。
我父母小的時候物資可以說非常緊缺了,連吃一塊黑黢黢的干巴餅干都算成一種奢侈,就算是過年,每個孩子也就能分到幾塊大白兔奶糖,這還是那種雙職工家庭。
我不知他們如何熬過來的,畢竟我小的時候已經可以吃到雪糕、泡泡糖這類的東西了。但子非魚,當大家一致貧窮的時候,眼里沒有富裕的對比,幸福就會來自貧窮。所以,為什么有錢了反而不幸福?因為人對幸福的要求變高了,高到成為一種奢侈。
因為胡思亂想,我很快就在這逼仄的道路里與大部隊走散,不過母親的一條微信又讓我安下心來。原來她老人家足智多謀,見我和吳霏慢吞吞走在后面,就拉著其余三個人快速躲遠了,發條微信讓我別著急回酒店,和吳霏多逛逛。
我把微信給吳霏看了看,“你看,這就是我媽。”
吳霏甜美地笑了笑,見融化的gelato滴到我手上,便掏出紙巾幫我擦。我實在想直接告訴她,我其實已經有了女朋友,但怕人家如果沒有這個意思的話,那連朋友也沒得做了。
所以我接過了紙巾,暗示她:“嗨,這本來該我女朋友做的,可惜她不在。”
吳霏愣住了,不過很快恢復了笑容,“塵哥,原來你有女朋友了啊,我一直不知道呢?嫂子是怎樣的人啊?”
我惴著心終于可以放下了,于是邊走,邊對她說,“古靈精怪吧,特別藝術,還喜歡畫畫。吳霏,我有女朋友這事兒,你現在不能告訴我媽啊,她不喜歡我女朋友的。”為了保密,我對吳霏撒了謊。
吳霏向我伸出拳頭,示意擊拳表示同意,但眼神暗淡了下來,話也變得少了。
而我和吳霏在米蘭街頭閑逛的時候,司嵐正和蒙特家族的二公子碰面。
蒙特家族的二公子Alphonse貌似三十出頭,穿著一身干練的雙排西裝,有些微胖的普通歐洲人的面龐,金框眼鏡兒底下卻是一雙透露著精明的眼睛。Alphonse出人意外的用中文向司嵐打了招呼,還做了貼面禮。
“司小姐,您比我想,更年輕,使太年輕了。”Alphonse像仆人揮了揮手,諾大的歐式客廳中只剩下了他倆。
Alphonse親切地對司嵐說,“不豪意思,讓您泡來我這里。”見Alphonse中文講的吃力,司嵐就用法語對他說,“我們還是用法語吧。”
Alphonse滿意地點點頭,用法語對司嵐說:“這是我情人的別墅,所以這次見面很安全,司小姐可以放心與我聊關于中國市場的事情。”
“中國市場?”司嵐稍微抬高了聲調說,“是全球市場,Alphonse。”說著就點了一支煙。
司嵐繼續道:“雖然我們司家和你的家族沒法比,但中國有句古話,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所以在大方向看蒙特和我們司家合作,是強強聯合,百利而無一害的。小方向來看,你和我合作,也是強強聯合,各自都可以鞏固住自己的地位,何樂不為?”
司嵐說完就繼續抽著自己的煙。兩人之前有過一次短暫的交流,期間各自也都想好了利弊,所以Alphonse也開誠布公對司嵐說,“我同意,有錢大家一起賺,正如你的建議,我們彼此幫助對方鞏固地位,也幫助彼此賺更多的錢。”
Alphonse打了個響指,一個老管家拿進來了一個平板電腦。Alphonse對司嵐說,“這份你現在還不能帶走,但你可以提前看,是你姐姐來找過我哥哥后,我的哥哥列的兩個家族生意的分屬范圍,當然,你的姐姐沒有同意。我知道你們家族的事情其實都是你姐姐在管理,所以你看一看這個,告訴我你的想法。”
司嵐看了一會兒問,“除了尤明的公司,你們還有多少只手套在亞洲?”
“不好意思,司小姐,即便我們合作了,這個也是不能告訴你的。不過我可以和你透露,我們不打算在尤明身上浪費太多精力了,他的能力,你知道,已經被時代開始淘汰了。”
司嵐不做任何表情,又看了會兒范圍表,道,“你的哥哥并沒有誠心同我的姐姐談這筆生意,我想知道換做你,你會如何處理?”
……
密談了兩個多小時后,司嵐離開了Alphonse情婦的別墅,在Alphonse眼里,司嵐同他一樣,都是想上位的老二。而司嵐則依舊記著父親故去前對她的叮囑,用司棋當誘餌,把五門中的叛徒都揪出來。
同樣還需要揪出叛徒的還有程東君。莊瑾妍被綁架的時候,不僅她的老同學被人利用了,連程東君的老同學林峰也處處透露著馬腳,所以程東君找了個周末,帶上了禮物和莊瑾妍一起去林峰家拜訪。
林峰開門看見程東君兩人,感覺很錯愕,這時他的兒子跑了過來緊緊抱住了程東君,因為他幼小的記憶里只要程叔叔來就一定會給他帶禮物的。
育有一子一女的林峰在通州按揭了一套一百平的房子,妻子沒有工作,專門在家照顧孩子,所以日子一直緊巴巴,但這次來明顯添置了很多東西,連跟拍的相機都換了新的,程東君貿然來訪,正在擦拭新設備的林峰還沒來得及收拾。
吃過飯,女人們在廚房收拾,程東君坐在沙發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對林峰說,“你看,即便你能隨意拍你的肚子,你也不知道肚子真的在合計什么,是不是還滿意晚餐。”
林峰假意看著電視,兒子女兒就在腳邊地毯上玩著玩具。
程東君又說,“看來最近收入不錯啊,那套相機少說二十幾萬吧。”
“啊,嗯。”林峰點點頭,“認識人,不到二十萬。”
“兩個孩子,家里就你一個人賺錢,還有房貸,看來你小子是找到賺錢的道了,能不能教教我?”程東君把手搭在了林峰的肩膀上。
林峰拿起了玻璃茶幾第一層的煙和火機,對程東君說,“走,我們去陽臺抽根煙吧。”
等待抽完一整個煙后,林峰才對程東君說,“大君,我對不起你,其實半年前,就有人給我錢,讓我盯緊你,一個月給我三萬。弟妹出事的時候,對方開口就是三十萬,讓我那段時間盯住你,在你身邊時刻匯報就行。大君,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但我是問清了他們不會對你做什么才答應的,一來一回就五十萬啊,對你不算什么,但對我來說真是一筆不小的錢了。”
“你沒錢可以對我說啊,你知道瑾妍肚子里是我第一個孩子。”
“我比你早進社會一年,一開始我賺的比你多,那會兒覺得自己特有面,能在BJ照顧照顧自己兄弟,后來你和我賺的差不多,我替你欣慰,覺得兄弟你能在BJ站的住腳了。可現在,大君,你他媽的怎么就變成這么有錢的人了?”
林峰擰緊了眉頭,有一絲哭腔繼續道:“然后我就渾身不自在,覺得要是和你再稱兄道弟就像在討好你,會覺得自己像條狗,就像你帶我去哪些貴的館子,我看著老婆孩子那個高興勁兒,我就特難受。大君,我不是嫉妒你有錢,我是生氣自己為什么沒錢。”
程東君冷笑了一聲道,“其實我一直等你張口,讓我幫你弄個小生意什么的,至少比現在賺的多,但問你,你總說你挺好。林峰,面子有用嗎?你知道我是怎么賺到的錢?要是圖面子,我在BJ連口稀粥都喝不上。再說,比你沒錢的多了,都打算靠出賣朋友賺第一桶金嗎?你也不想想,區區五十萬,你和我要我都能給你。”
林峰聽到這些,小腿開始有些軟,頭也越壓越低。
很少抽煙的程東君從林峰煙盒里取出了一根煙來,說:“從小你就一直照顧我,在我心里你和醒塵一樣,都是我的親兄弟了。之前的事兒,我不怪你,但我希望以后你能對我坦蕩,我們還是最好的兄弟。”
“真的嗎?”林峰擦了擦眼淚問,“我做了這么壞的事情,你會原諒我么?”
“你的家人做了壞事,你會不會原諒他?”程東君反問。
林峰一直語塞,見狀,程東君直接回答:“這世上,除了生與死,沒有大事,所以什么都不如親戚朋友來的重要。我認識你多少年了,說真的,你比瑾妍對我來說更重要……”
不知何時起,程東君也發現自己心口不一的能力,心里明明怨恨林峰對自己做了不好的事情,但不知出于何種原因,不僅演出原諒他的樣子,更希望通過自己大度的表現讓林峰未來對自己無比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