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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確診

大專家不愧是大專家,不但經驗豐富而且有一定的權威和門路。一般的切片化驗不但需要好幾天,而且會因為一些原因不太準確。大專家親自操刀切片,并要求一個學生親自送往化驗室等待結果。所以我留在大專家這里等消息,只不過大專家不可能和我聊天,他需要繼續給其他的病人看病。這個大專家年紀不大,在這個領域名氣不小,但是他為人很和善,一點也沒有架子。這讓我這個一直不待見醫生的人,對醫生這個行業有了心得看法和了解。大專家不但本事好而且對待病人態度十分客氣,特別是一些年紀大的病人,大專家為了緩和氣氛總是放低姿態和病人開玩笑。一邊的我越看越覺得有這種大夫在,或多或少可以減輕病人的心理壓力。來這里看病的大多數都是癌癥患者,他們都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但是抱著僥幸的心態來看病,希望能夠活得久一點,哪怕一兩天也好。大專家這種態度不但可以讓這些人輕松心態,更是讓他們暫時忘記自己是一個癌癥病人。我越來越覺得這一次我來對了地方,我看好這個大專家。

快下班的時候大專家的學生回來了,他把我的化驗報告直接交給了大專家。我從這個學生的行為和臉色就猜測到了結果,不過我并沒有馬上嚇倒在地。我已經有了有所準備,雖然心里依然不好受,但是不至于倒地不起。我已經想了一個晚上,又在其他的醫生那里有了一定的結果,所以我不算突聞噩耗。

大專家一邊看化驗結果,一邊其實早已經在觀察我的一舉一動,他也擔心我受不了打擊。他看多了這類人,當這些人得知自己得了癌癥之后,有許多的人當場昏厥過去,也有人受不了打擊痛哭不已的。他需要及時的開導病人,更需要注意病人的情緒,必要的時候需要暫時隱瞞病人的病情。不過大專家決定把病情一五一十告訴我。第一是因為我的承受能力比較好,第二是因為我已經告訴他一些我個人的信息。我的父母年紀大了受不了,離婚又沒有孩子,所以我必須完全知情。后續治療不但需要我配合,更需要我的簽字才可以繼續。第三是因為瞞也瞞不住,只好對我說實話。

大專家告訴我化驗結果很不理想,不但已經確定肺部的問題,而且懷疑其他內臟器官也受到了感染。大專家告訴我,體檢B超懷疑部位其實并不完全在肺部,所以大專家起初以為是其他的。但是切片出來的時候,大專家用肉眼已經看出我的肺部腫瘤已經完全黑色。大專家告訴我,我的肺部已經完全病變,也就是說我的肺癌不是早期,也不是中期,已經到了晚期甚至于到了末期。大專家沒有把握徹底治好我,所以不建議我馬上動手術,對于任何一種癌癥來說,到了晚期已經沒有必要切除了。大專家比較婉轉地告訴我,就算打開了我的內臟,要是確定已經晚期了也會原樣縫起來。沒有一個醫生有把握完全切除晚期惡性腫瘤,大專家也自信自己不可能完成手術。

大專家建議我住院,一邊繼續確定病情,一邊查看癌癥擴散的情況。可是我沒有馬上答應,因為我的社保卡沒有下來,我自己負擔不起所有的住院費,我連住院押金也一時之間拿不出來。大專家只好告訴我,越早治療越好,不能這樣拖下去,不然的話問題會越來越嚴重。

我走了之后,大專家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他利用他的個人關系打電話給我所在的街道。他以一個醫生的名義,希望街道在不對外公開我的病情的情況下,盡快發放給我社保卡。街道的領導得知了我的事情之后,決定特事特辦,簡化所有的工作流程,盡快把我的社保卡送到我的手里。這一切我都不知道,直到第二天街道干部帶著我的社保卡來到的家的時候,我才知道大家為了已經連夜忙活了一個晚上。街道干部告訴我,大家不但很關心我,而且為了我的名譽和影響,他們誰也沒有說,在沒有得到我的同意的情況下,絕對不和任何人說我的事情。

我考慮再三決定不告訴我父母和大哥的病情,私下去醫院住院,確定我的病情。還好我平時總是宅在家里,父母和大哥沒有事情不會主動聯系我,外人更是不會關心我的死活。我沒有工作,不需要請假或者是擔心扣工資。我謝絕了街道干部陪我去醫院的想法,我聯系上大專家,大專家二話不說為我聯系好了病房。就在大專家的安排下,我低調地住進了腫瘤病區,開始了我的檢查。

因為我已經確診得了肺癌,所以一些不需要的檢查都免了,剩下只需要檢查我是否擴散或者是轉移了。大專家親自上陣,一邊我做各種相關檢查,一邊給我普及相關知識。擴散和轉移是兩種不同概念的發展走勢,相比較而言各有各的特點。所謂的擴散就是指病灶依然在我最要命的肺部,只不過感染范圍擴大了,影響到了周邊的內臟器官,導致其他的器官也癌變了。轉移是指我的肺部癌變繼續,其他的部位產生了心得癌細胞,等于又多出了一個病源。

大專家告訴我,擴散是必然的,但是也是可以控制的。只要我積極配合,大專家有把握控制我非不的病源,至少不會讓它無限制地擴大起來。只要肺部的癌變控制了,擴散出去的就會回縮,可以改變擴散范圍和病情變化。但是轉移的話大專家就不好控制了,大專家不敢保證其他地方不生出癌變反應,不敢保證癌變速度,更加不敢保證這些地方的癌變速度會不會大鍋我的肺部惡性腫瘤。有時候一些后面生出來的惡性腫瘤部位會超過之前的惡性腫瘤部位,加快患者死亡時間。

我在短短的三十六小時內,由一個完全不懂癌癥的人,變成了一個深知癌癥種類、變化、發展、發作表象等等方面的知情人。要是大專家這么講解下去的,我相信不久之后的我可以變成一個專家了。其實我也知道大專家的本意,他不是想嚇唬我,更加不是想要我多給他一些好處,而是希望分散我的一些注意力,讓我不要去過分想癌癥的問題。只可惜大專家錯了,我在這個病房,看著大家帶著一種可憐的暮光望著我的時候,我心里的壓力越來越大。

第二天一早大專家又來了,這已經是我拿到體檢報告之后的第三天了。大專家剛到病房的時候,還在繼續開導我,但是看了一份新送來的報告之后,這個大專家突然不再說什么。我已經從他的行為上,看出了一些端倪,我的病情比他預料的還要糟糕。他不需要為我講解什么了,也不需要擔心什么了,因為對于我來說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大專家一個人出去了一會兒,我知道他需要平和他自己的心態。回來之后的他,好像并沒有完全恢復。他只和我說了一句話,其實是背對著我說了一句話,說完他就離開了。他不知道怎么面對我,更加不知道怎么向我解釋我的病情。“出去走走吧。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做了。想吃的就去吃。想玩的就去玩。想見的人就去見。希望不要帶著遺憾離開。”

大專家離開的時候沒有給我開藥,也等于告訴我不需要在吃藥了,任何藥物和手術都對我沒有作用了。我也不需要留在醫院,所以我開始整理我的個人物品,我真的不想留在這個醫院離開。大專家沒有再出現,大專家的學生代表大專家來了一次,交給我一張醫院的聯系卡。說我要是堅持不住了,需要救援的時候,可以隨時撥打這個電話,醫院會第一時間趕過來。救援是一種好聽點的說法,其實我和他都知道,真的當我打通這個電話的時候,我已經不行了,醫院只不過是來給我收尸而已。

我一邊冷靜地收下這張聯系卡,一邊仔細打聽我還有多少時間。學生猶豫了一會,最后還是說出了他和他的老師共同的看法,我只剩下了七天。我的癌變已經擴散和轉移,幾乎所有內臟器官都已經癌變。因為都已經癌變了,所以反而看上去精神不錯,不需要放化療。可是一旦任何一個惡性腫瘤破壞了,就是我生命的終點,到時候我體內就像一個連環地雷現場一樣。一個個惡性腫瘤一個個爆炸,神仙也救不了了,任何醫生任何手術都無濟于事,大家只能看著病人離開人世。

我一個人辦完了出院手續,一個人回到了我的家。當我打開我的電腦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真的很失敗,沒有一個人關心我的死活。父母對我很失望,大哥責怪我不自愛,侄子躲著我不愿意承認我這個叔叔。老婆人走了心也走了,發誓一輩子不再和我有任何聯系。原單位的同事幾乎忘記了我,和我變成了路人。網上的一些所謂知己朋友,每天和我聊天打屁,可是我三天不上網了沒有一個人關心我,問我為什么不出現。我真的覺得我很失敗,我覺得我真的沒有活下去的必要。

我開始刪除我電腦里面的信息,免得一些我個人信息在我死了之后被人利用。我也決定盡快理清賬目,把這個房子退了,至少不給我的家人留下麻煩。就在我刪除信息的時候,我意外發現了一份我多年前的文章,一份我自怨自艾的吐槽文。我仔細翻看了這份文章,發覺當時的我好幼稚好單純,甚至于有點憤世嫉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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