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股不詳的預感在他心頭只是籠罩了須臾,便被冷風吹散得無影無蹤了。
白初伊也發現了異樣,抬頭望去,大驚失色!
“血月!”她驚恐的眼底有著一絲莫名的慌張。
“迷信!”白歧大將軍不屑一顧,轉身便往偏房方向走去,可他不知怎的,雙腿竟然有著莫名的微顫。
旋即,他站定了腳步,轉身望向站在不遠處的女兒,問:“你姥爺跟你說過血月?”
白初伊點了點頭,眉頭微蹙,望向爹爹的眼睛里依然殘存著驚恐的影子:“血月出現,必有血光。不過我在想,姨娘正在生產,也許能破了這個血光也說不定。”
其實,這話是安慰白歧大將軍的,并不是白初伊心中真正所想。
“走,去看看你姨娘?!?
就在父女倆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一枚流星劃破天際,完好地從血月中間橫切了過去,轉瞬便消失在昏黃的夜幕中,也消失在呼嘯凜冽的寒風里。
蒼茫天地間的冰凍侵襲不了白府上下的喜氣。
下人們里里外外地忙碌著,有的將大紅喜慶的燈籠掛在屋檐下,長廊里,樹梢上。有的在花園里,遠離偏房的長廊上,放上長長的鞭炮,就等著小少爺或是小小姐降生后,立即點燃燈籠里的燭火,奏起鞭炮的鳴響。
每個人的臉上都喜氣洋洋地,唯獨白歧大將軍面無表情,穩穩地站在偏房門外,雙手背在身后,眼睛出神地望著偏房門,似乎是在等待著新生命的降臨,又似乎,是在想著什么心事。
不過,他向來沒什么表情,眾人在他臉上從來都讀不出絲毫的情緒。偶有膽大的下人們私下里猜測:大將軍應該是思念已故的先夫人了。
此刻,他的眉頭更是緊鎖如深淵,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好似一座冰雕。就連列隊站在兩旁的士兵們手中的火把,都照不亮他此刻的身心。
白初伊輕輕地挽著白老太太,站在一旁瞧見他那副嚴肅的模樣,心里縱然有千萬個理由想要飛奔到梵音寺里,此刻,也壓根兒不敢再想了。
更何況,剛剛天空出現的那輪血月!
她嘆了口氣,抬起頭來向著南邊不遠處的伽藍山望去,心中一陣擔憂,她在心底琢磨著:血月出現,必有禍事。姨娘生娃娃應該不會有什么岔子,畢竟,府里已經請來了城中最好的穩婆。
可凌天哥哥呢?也不知今晚他去梵音寺了沒有。等下姨娘生完小娃娃后,應該也沒什么事兒了,那時再找機會看看能不能溜出去……
等等!
血月當下,自己在大婚前溜出去見凌天哥哥,會不會被皇上盯梢?他本來就在想盡一切辦法搜捕墨凌天。雖然自己打扮成這副模樣,不一定能被人認得出來??扇f一,有人在盯梢,認為自己是白府的下人,是派出去跟墨凌天通風報信的呢?
越想越擔憂,越想越恐怖!
為了安全起見,梵音寺還是別去了吧!
也許自己和凌天哥哥的緣分,早在兩年前的那場浩劫里,就已經煙消云散了吧?!
有生之年,我還能再見到他嗎?
想到這兒,白初伊的心頭有著別樣的酸澀,鼻頭酸酸的,卻絕不允許自己哭出來。她趕緊低下頭,小心翼翼地隱藏著自己的心思,努力不讓感傷的情緒從臉上泄露出來。
她低著頭迅速整理了自己的心情,過了一小會兒,微微抬起眉眼瞄了瞄站在身旁的爹,卻覺得,他的臉顯得越發陰沉了,就好似紫微城最北邊的那座寒冰島,陰冷之下,隱藏著未知的世界。
爹爹到底在煩惱什么呢?
是擔心姨娘生娃娃嗎?
還是在生氣自己剛才想要偷逃出府?
白老太太并不知道剛才父女倆之間發生了什么,她的眼睛不大好,迷迷蒙蒙之中只能看得清一些影像。白歧大將軍的身影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了,甚至是,她的眼睛就算看不真切,也能感受得到自己兒子此時那低沉的氣壓。
她只當大將軍是在擔心生產問題而有些緊張。于是,她瞇瞇笑的眼睛慈愛地看著他,說:“兒啊,你別擔心,我這孫子是個小哪吒,總要鬧騰一番才肯出來?!?
一句話,拉回了白歧大將軍的思緒,他轉過身來,看著白老太太,臉上稍稍露出三分暖色,許是知道自己的臉色不大好看,于是,盡量放緩了語氣,說:“是啊,想當年,生初伊時也沒那么慢?。 卑灼绱髮④娝闪怂深I口,有些燥熱。
白老太太拍了拍白初伊的手,笑瞇瞇地說:“那是因為我們初伊向來溫順乖巧,所以生的時候也比較順?!?
白初伊淡淡地笑著,她知道,這種話題若是再深入下去,不可避免地就會說起自己的娘如何賢良淑德,如何端莊,卻又如何地在那場戰亂中成為命運的俘虜。讓那本是喜慶的氛圍,變得莫名感傷了起來。
于是,她輕輕巧巧地將話題扭轉了個方向,笑瞇瞇地對白老太太,說:“我的性子是隨奶奶您的?!?
一句話逗得白老太太哈哈大笑,連帶著白歧大將軍的眉眼也輕松了起來。
只是,全家上下都在開心地等待著新生命的降臨,沒人留意她此時的裝束還保持著原先的下人模樣。
白歧大將軍淡淡地笑了,右手按在腰間的佩劍上,嘆了口氣說:“這孩子如此較勁兒,八成是個男娃!將來準是個帶兵上陣的好苗子!我一定要好好培養他,以后,好接我的班,為皇上效力!”
白老太太手心暖暖地,握著白初伊的手,迷蒙的眼底起了一層淡淡的水霧,她看向依然有些昏黃的夜空,有些憂傷地說:“我也希望咱家能再添個孫子,兩年前,若不是那場戰爭,我的孫兒初仁也不會死。想來,現在也應該有十二歲了。”
此言既出,周圍瞬間升起一股莫名的憂傷,伴隨著兩邊士兵們高舉著的火把,畢畢剝剝的火苗聲將那股憂傷暖著,烤著,卻并不曾融化。
白歧大將軍沒有回答,雙手背在身后,依然出神地望著偏房門,耳邊是白夫人痛苦的叫喊聲,聲聲將他的思緒拉回到遠方。
白老太太看著依然還有些血色的月亮,雖然模模糊糊的視線讓她看不真切,可老太太的預感總是強的。再加上,她也曾聽白初伊的姥爺武宗鶴說起過血月的事兒,突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忙問:“剛才是不是血月出現了?”
“沒呢,娘。”白歧大將軍隨口撒了個謊,雖然他知道自己的娘縱然有信仰,卻從來不迷信,可不知為何,他很想隱瞞這件事。
“可我剛剛怎么好像聽丫鬟們說……”白老太太皺了皺眉頭看向他。
“那是天要下雨的關系,你看今天這天氣變化得多大??!”
“如果真是血月,恐怕事有突變啊!兒啊,最近你在皇上身邊凡事要多加小心謹慎??!”白老太太似乎看穿了他的小心思:“血月出現,必有禍事。希望我孫兒出世能破一破這股不詳。如果是個男孩兒,就叫他初伍吧!如果是個女孩兒……”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