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天快黑的時候，爸爸回來了。

看到我也是淡淡地問了幾句就回到了房間，卻和媽媽沒有任何交流。我想到之前的奇怪現(xiàn)象，忍不住小聲問媽媽：“媽，你跟爸爸吵架了嗎？”

媽媽沉默一會嘆了口氣說：“沒事，小事而已，你不用操心?！?

我看著媽媽卻覺得沒有那么簡單，繼續(xù)問：“到底是怎么了啊，你不要因為我離家遠就不告訴我啊，你說你除了我還能告訴誰呀?！?

姥姥早在很多年以前就去世了，媽媽也只有幾個哥哥，她能訴苦的人也就只有我了。

我看著媽媽，她突然就哭了。我看著媽媽布滿皺紋的眼角突然流出幾滴眼淚，心仿佛驟然被揪起來一樣疼。

眼圈也有些濕潤，我馬上用手胡亂擦了一下，不想讓媽媽看出來。然后馬上抽了張紙給媽媽，“別哭了，到底怎么了啊？”

媽媽斷斷讀讀地跟我講，原來昨天晚上他倆聊天的時候媽媽說起讓爸爸今天去接我回家，而爸爸說我已經(jīng)跟他說了不用接又何必多此一舉，媽媽卻心疼我覺得我大老遠回來應(yīng)該去接一下。

本來是一件小事，他們最后卻不知怎么回事吵了起來。

人們吵架最初往往只是因為一件小事而放大聲音控訴對方，表達對對方的不滿?？墒浅臣苓^程中似乎都會脫離最初的原因，以前那些忍在心里的不滿都會以最糟糕的方式告訴對方。

最后，有人會演變成分手，有人會演變成離婚。而爸爸媽媽，卻演變成了大打出手。

媽媽含著淚繼續(xù)一直跟我講，“吵到最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說你奶奶之前對我冷言冷語，小時候?qū)δ阋膊缓谩Ｋ筒淮笈?，站起來一巴掌朝我臉上打，我下意識躲了一下，他就打到了我的耳朵。我今天右邊耳朵一直耳鳴，也不知道會不會聾?！?

聽到這，我心突然一震，馬上去看媽媽的右邊耳朵，耳朵旁邊一片紅腫，一個很明顯的手印。平時看著爸爸文文弱弱的，卻想不到會對媽媽下這么狠的手。

我輕輕摸了一下紅腫的耳朵，燙得如發(fā)燒一樣。

我面無表情地站起來穿衣服穿鞋，媽媽走過來說：“你干嘛呀？”

“媽，我?guī)闳メt(yī)院，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可是你這搞不好會會對聽力有影響的。先去醫(yī)院看看?！?

她卻拉住了我，說：“不用了，小羽，我今天去藥店買了點藥，沒什么大事?！?

“怎么就沒什么大事了？你看你耳朵都什么樣了？你愛一下你自己好不好?！蔽矣行┥鷼猓舐暫傲顺鰜怼?

“你小點聲，我真沒事。”

“我干嘛要小點聲，他有膽打你沒膽出來啊，憑什么呀，都結(jié)婚20年了，怎么能就這么打你呢？”我說著說著眼淚掉了下來。

“小羽，不哭了，媽媽答應(yīng)你，明天去醫(yī)院看看，今天太晚了，醫(yī)院的醫(yī)生都下班了?！眿寢屚讌f(xié)了。

“好?！?

這晚，媽媽跟我睡到一起。我躺在床上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毫無睡意，我知道媽媽也沒有睡。

就出聲說：“你愛爸爸嗎？”

過了會兒，媽媽輕輕說了一句，“我們這一代人談什么愛呀，就是一起過日子罷了。”

“那你想過跟他離婚嗎？”我又問。

“沒有。你為什么會覺得我會跟他離婚呢？”媽媽反而不解。

“爸爸他都打你了，他連心疼你都不會，下那么重的手，這么多年沒有愛情也有親情了吧。”我有點難過，對我來說這樣嚴重的事在媽媽來看居然是件小事。

“小羽，其實我也很難過，我跟他結(jié)婚20年，在他心里卻始終比不過他的家人，無論誰對誰錯，他事先都不問一下，”

“那你覺得幸福嗎？”

“看著你考上大學，我們也沒病沒災(zāi)的，平平淡淡地生活就可以了。我們不像你們非要每天我愛你你愛我的，其實我們現(xiàn)在這樣挺好的。只是這次我有點生氣，其他時候還是可以的?！?

我聽著這話，心中有些苦澀，媽媽嘴上說不愛爸爸，可是她卻時時記得他的好，時時關(guān)心他，即使爸爸打了她也還堅定著自己的心，這不是愛又是什么呢？算了，媽媽都這樣說了，我還能說什么呢？

沉默一會我再次開口：“媽，我覺得你太有勇氣了，跟爸爸只見了幾面就結(jié)婚了，還一起過了20年，萬一結(jié)婚之后你發(fā)現(xiàn)你根本受不了他怎么辦呢？”

“那時候哪里想的了那么多呀，我年齡大了，家里急著要我結(jié)婚，學校老師介紹了你爸，看著清秀老實，我就答應(yīng)了?！?

爸爸媽媽都是老師，他們是相親認識的，見過幾次面就結(jié)婚了，他們的感情經(jīng)歷就只有這么寥寥數(shù)語就可描述，卻一起相伴二十年。

媽媽又說：“其實第一次看到你爸，我覺得還挺帥的。就覺得嫁給他也許也不錯。”

我笑了笑，“沒想到你也是看顏值的啊?！?

“嘿嘿。”

沒過一會，我們兩個都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起來，爸爸在廚房做早飯，一改昨晚的冷漠，今天對我卻很熱情，問著我學校里的事，還偶爾說說他看到的新鮮事。但媽媽一直沉默著，偶爾的幾句也是讓我多吃點，跟爸爸完全沒有任何交流。

這種氣氛中我有點難受，匆匆吃完飯就去洗碗。

剛洗完碗，程沐林就打來了電話：“回家第一天感覺如何？今天我?guī)闳タ措娪鞍桑　?

我說：“今天不行啊，我得陪我媽去醫(yī)院看病?！?

“?。磕銒屔裁床×?，嚴不嚴重??？”那邊聲音竟有些急切。

“沒事，就是頭有點疼，我?guī)メt(yī)院看看，估計是感冒。”

“那你快帶阿姨去醫(yī)院看看吧！”

“嗯好?！?

我?guī)寢屓メt(yī)院，一進去醫(yī)生就問是怎么弄的。媽媽有些局促地說是不小心撞到的。

醫(yī)生卻眼神復(fù)雜沒有再說什么，只是開了點藥，還讓媽媽打幾天點滴消消炎。我看著媽媽，心中竟有些恨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