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輸贏(上)
- 晴宮傳
- 予念兮
- 2400字
- 2019-07-28 23:08:40
暮雨綿綿。烏灰的云塊堆聚在天上,透不出半點明光。目光所及之處,俱是一片暗沉的顏色。
暖煙閣中的枝葉兒被雨水打得啪啪作響,水滴敲在窗欞上,奏出一曲沉悶的調子。屋內的燭火也有些提不起勁兒來,柔弱地發著光,照著桌前清麗的人兒似是少了幾分生氣。
“娘娘,您早上就沒怎么吃,現在還是用幾口飯吧。”暖煙閣內,施嬪的貼身婢女正勸著施嬪用膳。
“不必了。”施嬪擺了擺手,嘆了口氣,提不起半點兒食欲。她呆呆地看著屋外的雨,眼神空洞,眉間凝著一股化不開的愁緒。
“娘娘……”婢女還想勸,但看見施嬪無神的雙眼,也只得罷了,看著施嬪道了一句:“娘娘若是真的想對付德妃,從鄭司制那挖不出東西,我們還可以給宮外的閣老遞個話兒。或許,閣老能幫一幫娘娘呢。”
施嬪搖了搖頭,道:“我這般無用,又怎么敢和父親說。況且朝堂上,靖王正受著皇上的重用。父親一輩子勤勤懇懇,弟弟也才入仕幾年,我不能將施家卷進來。”
“娘娘。”婢女聽出了施嬪言語中微微帶著的哭腔,也酸了鼻子,道:“娘娘要不,就直接和皇上說了。皇上看重娘娘,一定能替娘娘主持公道的。”
施嬪哼了一聲,似笑似嘆,道:“皇上是看重我。但是皇上如今也看重良昭儀,看重羅昭儀。皇上的的心不在我這兒,長清宮的那位去了后,皇上,早就沒了心。”
“我放下自己的清高,用起那些個下作的手段去爭,原以為自己總能爬上去。但是這恩寵爭來爭去,自己反倒像個笑話。沈嬪的事更讓我看清楚了,我是爭不過的。”
“她有個得力的兒子,又在人前那么端莊賢良,滿宮里都是她的眼線,我終究贏不過她去,尋不到一絲能扳倒她的機會。”
婢女看著眼前自家娘娘自暴自棄的模樣,也暗暗紅了眼眶。她家娘娘以往是最不屑那些個后宅手段的,如今雖然常常討好著皇上,可是良昭儀有了孕后,皇上也不常來了。
施嬪在閨閣之中就是高傲的性子,不識籠絡之術,又怎么能和她們斗呢?
“娘娘要不和朝云郡主說一說,朝云郡主很是得太后喜歡,之前也受了委屈。娘娘和她說,她說不定能幫上忙的。”
施嬪仍舊記著當年趙晴若身上歲和香的事,雖然如今認清了背后主謀,但心中還是存著對趙晴若的芥蒂,便道:“她一個孩子,又能做什么?”
她拿出繡帕抹掉眼角的淚花,側頭去看窗外的雨。目光中滿是哀怨愁思,又摻雜著一絲不甘。
良昭儀有孕,如今闔宮上下都捧著她。
曾經她自己也是有孩子的啊……她的孩子……
她真的,好想讓那些人償命。
暮雨中的暖煙閣仍舊暗著,而重華宮卻是早早地點起了宮燈,于漸漸深沉下去的暮色中點出一片明亮。
“妾身恭迎皇上。”宋昭儀自江運興遣人來傳話后,便等在了門外,此時見祁謹來了,便忙將人迎了進去。
祁謹方踏進屋內,腳就落在了一張絨毯上,吸去了鞋底的水漬。待進屋落了座后,宋昭儀的婢女便立刻奉上了一杯薏仁茶,溫度剛好,不冰人也不燙嘴。
“妾身想這夏雨悶熱,特地在膳前給皇上準備了薏仁茶。”
祁謹進屋便覺得此間有一股子清爽,心下也舒暢了幾分,接過了杯盞,笑道:“你的心思從來巧。”
宋昭儀聞言嬌羞地笑了,讓人把菜端了上來后,便坐在祁謹身邊侍候他用飯。
兩人正用著飯,卻見屋外來了人通報。
“娘娘,尚宮局的人來送東西了。”
宋昭儀給祁謹夾菜的動作一頓,悄悄看了祁謹一眼,心中升起一絲不安。這送來的莫不會是……
“先把它拿去偏殿……”
祁謹打斷了宋昭儀的話,問道:“這么晚送的什么東西來?給朕看看。”
領頭的小宮婢彎身回道:“是司制吩咐奴婢送來的瓷瓶。”說著,她身后的宮人便呈上來了一對兩尺高的白瓷瓶。
宋昭儀見了,心中微微慌亂,卻還是穩住心神道:“這怎么送到我這里了,鄭司制莫不是弄錯了……”
祁謹卻皺著眉打斷了她的話道:“弄錯了不在白日送,還特地在這時候送來?”
祁謹看著那瓷瓶,想起今日因打碎了盛寧宮的瓷瓶而惶惶不安的趙晴若,放下筷子冷聲問道:“這白瓷瓶,朕記得只進了六對。朕和太后、太子和皇后還有德妃各一對,怎么剩下一對,尚制司卻是送到了你這里來?”
宋昭儀見祁謹變了臉色,急忙跪下道:“妾身真的不知道!有可能是個誤會。”
“哼。”祁謹掃了一眼這裝潢精雅的屋子,然后看向宋昭儀,道:“朕看你屋里的擺設,也都是些珍貴精致的物件兒。想必以前尚制司也常常誤送些東西過來吧。”
“皇上明查!妾身……”
“好了。”祁謹道:“朕還一向覺得你老實安靜,沒想到在背地里竟搞了這些個手段。如今這個尚制司,看來也還是個不安分的地界。”
宋昭儀還想求情,卻見祁謹甩袖離座。
“這個飯,朕今日就不用了。江運興,去給朕查查,到底,是誰把這對瓷瓶‘誤’送到了這來。”
……
夜沉了下來,雨仍舊淅淅瀝瀝地下著。
夜色中的尚制司傳來了幾聲求饒的哭喊,被掩在了雨聲中。
過了午夜,雨終于是停了。尚宮局外,于慎悄悄地等在墻邊的角落里。
昏暗的燈下,有一人腳步輕輕,走向了這個角落。
“木錦姑娘。”于慎壓著聲音道:“事情怎么樣了?”
來人便是木錦,她躲著燈光,低聲開口道:“皇上宣了柳尚宮和鄭司制還有幾個掌制去,回來的時候,卻少了一個掌制。回來后,鄭司制發了好大的脾氣,盤問了上上下下的人,責打了今日去重華宮的婢女,然后又被柳尚宮叫去訓話了。”
于慎聽完點了點頭,問道:“那你今夜出來?”
木錦輕輕一笑:“放心吧,柳尚宮特意壓了消息,今夜的事情鬧得不大,知道的又人人自危。我沒有參與此事,自然也不會有人注意到我頭上來。而且我也都打點周全了。”
話音頓了頓,木錦又問了一句:“郡主有讓你帶什么話來嗎?”
于慎回道:“郡主說,讓姑娘先安心待在尚宮局。”
“可是我明年開春便要滿了年紀出宮去了……”
于慎湊近了些,道:“姑娘安心。現在風頭浪尖的,姑娘先在尚宮局待著。等過一陣兒,郡主會尋個由頭,把姑娘調來永安殿的。”
木錦舒了口氣,道:“我聽郡主的。”
于慎點了點頭,從衣內拿出一包東西來。木錦見于慎要將拿包東西,連忙推了,道:“現在我不能收這個,萬一這幾日事情生了什么變故,就說不清楚了。”
于慎聞言,覺得有理,便收回了那包東西,道:“姑娘細心。”
木錦笑了笑,道:“只要郡主能留下我,我定為郡主,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