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有點沉重。
然而陳禮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又是迫切想知道的。他很想了解,本應豆蔻年華的少女,是經過怎樣的經歷、走過怎樣的心路歷程,才會變成現如今的樣子?
何冰瑩冷漠、缺乏同理心、置別人的生命于不顧,有明顯的反社會人格的傾向。這種性格絕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也不是用“天生如此”便能解釋。
何冰瑩的眼中竟閃過一絲怨恨、一絲委屈,盡管這種情緒瞬間即逝,可是陳禮還是成功捕捉到了。
在這一刻,或許她有所自省,她也在為今天的結果,尋找一個推卸責任的原因,而她童年時所遭受的不公待遇,顯然可以滿足她所有的需求。
“我之所以會變成今天的樣子,不能怪我,因為我也是受害者。”她內心的潛臺詞一定是這樣的。
不過——,很快何冰瑩便恢復了冷酷。
如果陳禮推測的沒錯,何冰瑩的心理創傷絕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撫平,并且,此舉更有可能激起她更大的敵意。
陳禮有預感,而且他的預感到目前為止還沒錯過。
果不其然,何冰瑩把厭惡寫在了臉上。
“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何冰瑩矢口否認。
但是陳禮卻并不這么認為。
否認并不代表這就是事實。
他覺得自己的推測八九不離十。
何冰瑩冷冷地說道,“我不想再跟你有多一句廢話了,還是那句話,現在你已經知道全部了,那又怎樣?你根本對我無可奈何。”何冰瑩站起身來,“啤酒我請你,但你不要再跟來自取其辱了。”說著話,何冰瑩拂袖而去。
陳禮沒必要再跟上去。
事實正如所說的一樣,確實無法治罪何冰瑩,所謂道德上的譴責對她毫無作用。
陳禮看著何冰瑩離去,消失在路口。
陳禮生理和心理皆感到不適。
其實吧,陳禮確實是有證據的,只不過這種證據壓根不能作數。
算起來,當遲勇還沒中毒身亡、何冰瑩還在演戲的時候,陳禮就懷疑她了、
陳禮不懂表演,可是他卻能明確感覺到何冰瑩在舞臺上的情緒變化。有些情緒是跟著人物角色走的,而有些則和人物角色沒有絲毫關系。
系統賦予陳禮的觀察力,讓他能夠輕而易舉的分辨出兩者之間的區別。
只不過陳禮一開始并不知道劇情,一旦故事完結,再回過頭去分析,破綻就顯而易見。
比方說,這段戲明明是在醫院,何冰瑩的角色理應擔心、焦慮,然而她的微表情卻表現出來的事緊張和期待,就不對勁兒;
又比方說,在遲勇義正言辭的時候,角色應該并感染,可是何冰瑩卻表現出了慌張和絲絲殘忍;
這些細膩微小到常人根本沒有察覺的情緒,對于陳禮來說,就像眼前放了一塊高倍率的放大鏡,纖毫畢現。
陳禮能夠看到何冰瑩在舞臺上的所有心理脈動,到遲勇倒下的那一刻,震驚是無法避免,然而何冰瑩卻早了三秒。
正是這三秒暴露了她。
也就說明何冰瑩早就能夠預判到遲勇會中毒身亡,事先便做好了情緒的準備,正是她過于“演”了,才讓陳禮發現了破綻,發現了其中的不自然。
陳禮一路跟來,結果得到的卻是這樣的真相,頗令陳禮意外。
是啊,壓根無法治罪,現在除了眼睜睜地看著何冰瑩揚長而去,無計可施。
陳禮又點上一根煙,莫名惆悵。
倒不是他有多正義,眼中融不進沙子,而是他對人性又有了新的顛覆。
酒吧里燈光氤氳,暗香浮動,在那些紅男綠女中,同樣的故事一定還在繼續。
陳禮把煙掐滅在煙缸里,然后站了起來。他有點恍惚,一時間腦袋像斷片了一樣,不知道自己緣何于此。
再一想,擦,把劉曉慧一個人留在體育館了。
他看看手機,時間已經過去近兩個小時了,劉曉慧肯定已經回宿舍了。他嘆了一口氣,然后往學校的方向走。
學校邊上有一個燒烤攤,幾隊學生,正散座在路邊,喝啤酒擼串,陳禮倒也有點餓了,便到了跟前,點了幾份燒烤。
“老板,冰凍的飲料有沒有。”陳禮拉開椅子,然后坐了下來。
燒烤攤的老板也是年輕人,打扮還挺時髦,從冰柜里拿出兩瓶黃老吉放到陳禮的面前,“天還沒熱呢,就喝冰凍的?幸虧我提前凍了幾瓶進去。”
陳禮也沒回答,他現在心窩子都在發燒。
“老板,少放點辣。”陳禮招呼著。
燒烤的爐子就在陳禮的跟前,閑著無聊,陳禮便和老板聊了起來。
一聊才知道,老板竟然也是潯城大學畢業的,是早幾屆的師兄。
“你學了個本科,最后干燒烤了?”陳禮頗為吃驚。
雖說現在重本滿地走,一本多如狗,但好歹多年求學,早知如此,初中畢業就干不就得了,還能早掙幾年錢。
“都什么年頭了,行業不分貴賤,只要能賺到錢,不都是出息了嘛。再說了,你要是學英語的去干銷售,不也是專業不對口的嘛,不管怎樣我也學生物學的,現在干燒烤,起碼半個專業對口吧。”
陳禮笑了,這哥們真逗,生物學和燒烤有什么關系?
“這你就不懂了吧,植物有筋絡,動物有纖維,順著切、翻著切,怎么烤,多少火候,放多少鹽,可都是有講究的。”
陳禮又笑了,“這不就是廚子干得事兒嘛!”
“廚子是實踐,我們這是理論,要理論聯系實踐,才能烤出最好的燒烤。”
陳禮不再爭論下去,他挺羨慕老板,活得隨性,活得愜意,只要他自己開心就好。
十分鐘后,陳禮要的串上來了,吃了一口,果然味道鮮美,外焦里嫩。
“怎么樣,我沒騙你吧。”老板對自己的手藝——不對,是理論聯系實踐非常滿意,得意洋洋的炫耀道。
“不錯。”這句陳禮是真心的。
陳禮擼串擼得開心。
沒想到不知從哪冒出個黑影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竄到了他的身后,“啪”的一個巴掌重重的打在他的后腦勺上,“陳禮,你真是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