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手的心理側寫可以推斷出來嗎？”路曾華覺得是時候到最重要的一環了，他抬頭對傅淼問道。

傅淼又仔細翻看了一遍法醫報告，搖搖頭說:“現在這不好說，沒有太多的東西來佐證我的想法，我怕會干擾你們工作，還是先聽聽金法醫的看法吧。”

金慧輝也不推脫，站起身，抖了抖壓皺的大衣這才走到白板前，拿起筆對著上面的照片圈圈點點:“作案手法實在太簡單了。從王南的創傷情況可以看出，兇手沒有殺人經驗，他已經擊中了后腦，被害人當時就已經處于瀕死狀態，但兇手依舊進行了二次傷害。”

隨后金慧輝又拿起林思的照片，“而女性被害人林思卻完全不一樣，她的面部受到反復傷害，這絕對是有一種泄憤的情緒在內。并且每一擊都能造成大面積的骨骼碎裂，進行超過數十次的反復擊打，兇手一定具備著超強的心理承受能力并且心思細膩，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路曾華聽后嘆了口氣，低頭思索，兇手做事這么干凈實在是增加了他們的工作量。抬起頭又對金法醫喊道:“大慧兒，咳...內個...老金啊。”

他平時跟金法醫鬧著玩時大慧兒，大慧兒的叫順了嘴，沒想到大庭廣眾之下當著所有人的面，一聲“大慧兒”就脫口而出，眼見著金法醫聽了這話，臉漸漸的黑得如鍋底一般的臉，心里暗道不妙。

“咳，老金啊，記得你上次跟我說兇手特征來著，現在跟大家匯報一下，方便開展工作。”

路曾華也知道自己犯了金法醫的禁忌，只能裝作什么也沒發生的樣子，再說金慧輝一向有涵養，不可能跟他一般見識，就算記仇了，那又能咋樣？他路曾華都流氓這么多年了，就當自己忘了這碼事兒就得了。

金法醫現在滿腦子都在無限循環路曾華的那句“大慧兒”，合著這個路警官平時都是這么叫自己的？他是不是有毛病？給一個快到四十歲的男人起這樣的外號！

但是從小培養的好修養還是讓金慧輝把火氣憋了下去，淡定的翻開筆錄，剛開口時的聲音還有些打顫:“根據兩個死者的創口方向表面，兇手的慣用手是右手，身高175-185cm之間男性，就像傅顧問說的，應該與林思有私人恩怨，林思面部的骨骼幾乎全部骨折，并且都有骨裂。”說完之后有意無意的白了路曾華一眼，眼神里的寒意透過薄薄的鏡片，直射路曾華。

路曾華打了個冷顫，干笑兩聲奉承道：“老金果然是當教授的人啊，言簡意賅說得非常到位啊，非常好非常好。”說完還鼓了幾下掌，先來的幾個實習生不懂其中情況，也跟著拍了起來，引得金法醫的臉又黑又紅更為難看，但是顧及還是在會議中并沒有發作，反而身邊的程呈抱著個茶杯坐在那里看得倒是開心。

傅淼回想起今天讓沈言畫畫時他用的是左手，兇手卻是個右利手。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有一種果然如此的釋然，同時還有一種其他的，或許像是遺憾和可惜，但迫切的情緒聚集在一起，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如果沒有別人匯報工作了，咱們就定一下接下來的計劃。”路曾華站起來走到白板前，與平時的嬉鬧不同，此時他的神色嚴肅認真，到也有幾分刑偵隊長的氣勢。“張銘，你帶人去調查林思的交際網，特別是近期發生沖突的男性。”張銘點頭應了一聲，路曾華又對小劉道：“劉楓，你帶人去林思家調查一下。”劉楓本來有些走神，聽了這話也回過神來應了一聲。

旁邊的程呈放下茶杯，拍了拍劉楓的肩膀道:“這可是立功的好機會，被害人的住處總是秘密最多的地方，可能是最好的突破口，要把握住啊。”劉楓點頭道：“好的，師父。”

會議結束的時候，金法醫第一個離開，走的時候還不忘再甩路曾華幾個眼刀，而路曾華恍若未覺，轉頭沖傅淼道:“傅淼，那個沈言怎么樣，有什么新發現嗎？”

傅淼圍上圍巾嘆了口氣道:“不用再調查他了，這事兒跟他沒關系。”收拾好之后又道：“沈言的情況有些復雜，但可以確定的是他并不具備那么細致的殺人條件。”

路曾華聽了這話也是釋然的嘆了口氣，撇撇嘴說道:“本來也就沒指望跟他有關系，”說完想起老趙那張陰云密布的臉，又補了一句道:“那你把他送回去了？”

傅淼道:“他神經衰弱，精神恍惚，病情很嚴重，不能讓他單獨行動，所以我就讓我一個同學把他帶去治療了？”

“同學？”路曾華似乎是提起了性質，湊上前來問道:“男同學，女同學？干什么的？”

其實路曾華也就是隨便問問，但是在傅淼耳朵里這就是在關心她的情感生活，話里就不禁故意加了幾分炫耀:“當然是男同學了，人家是心理學博士畢業，現在已經是一個很權威的心理醫生了。”

路曾華不服氣的嘖了兩聲，在他看來搞心理的基本上就是坑蒙拐騙，其含金量約等于江湖神算子，能把這個修到博士，那豈不是一個資深神算子？

忍不住問道:“博士畢業？那得多大歲數了？”

傅淼聽了這話不由得白了他一眼，冷嗖嗖的說:“還行吧，比你年輕點。”

路曾華被她這話一噎，一時間語塞，右手不自覺的摸了摸臉上的胡茬，心里再一次對自己的年紀產生質疑。

傅淼見路曾華被堵的不說話，就覺得可能是自己說得太過，心里也有點過意不去，打著圓場說道:“誒，你就放心吧，他是我大學同學，沈言交給他不會出什么問題的。”

“大學同學？”路曾華一聽說是她大學同學就立刻反應過來，“我去，是那個學費賊貴，賊難考的那個？怎么？他爸也捐得起圖書館？”

聽了這話傅淼立刻炸毛，“誰說我是走后門進去的？我是正經考進去的好嗎？我爸是在我考進去之后才去捐的圖書館，你別碰瓷兒好嗎？”

路曾華嘖嘖兩聲，頂嘴道：“反正能進你們那個學校的都不一般？不是自己特牛批，就是家里特有錢。”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還極為隱晦的瞄了傅淼一眼。

傅淼陰嗖嗖的問道:“那你覺得我屬于哪一種？”

路曾華被她的表情嚇得后背發毛，小心翼翼的向后退了兩步才看著她認真的說道:“你爸特牛批，你家特有錢。”

傅淼完全沒有預料到路曾華居然還敢這么說，當即原地爆炸，拎起手提包就像路曾華砸了過去，怒喊道:“路曾華你特么的腦抽了吧！我是考進去的！我是靠著自己的腦子進去的！”隨后而來的就是響徹工作室的追打生。

與此同時，嚴皓也和沈言下了車，嚴皓在本市郊區開了一家私立的心理治療醫院，本來他剛畢業的時候，是選擇在那些大的精神醫院醫院上班的，但他發現這些醫生對精神病人都是采取暴力治療，氣憤之下毅然辭職，后來在博士畢業后開了這家心理療養院，專門收納那些精神上或是心理上有重度疾病的孩子。

對此嚴皓的父親曾多次的找他談過，雖然他老人家不反對做公益，可畢竟為人父母是最不想看到子女吃苦的，只可惜嚴皓都只是表面答應，最后斷斷續續的，這個療養院也開了將近四年。

仔細看這家療養院的建筑風格非常簡單但又不失美感，中間有一個小型的人工湖看起來還通著活水，一切都很規矩，只是院子里的樹，什么品種的都有，而且栽得很不規整。

嚴皓看沈言似乎在看那些樹，帶著一如既往的柔和笑意說道:“這些樹都是這里的孩子們栽的，當時剛建這個療養院的時候，我問他們想要在院子里栽什么樹？有的喜歡梨樹，有的喜歡柳樹，后來索性把這些小樹苗都買了，讓他們自己栽。”說完后他似乎想起了當初時的情景，笑得又溫柔了些。

沈言看著他不知想些什么，過了許久才道:“你很在意他們嗎？”沈言的眼神中還是空洞的，但似乎多了期待。

嚴皓的笑容頓了一下，很嚴肅的說:“我當然在意，他們是最純潔最干凈的，雖然很多人會歧視誤解他們，但是他們對我來說都是我的病人，我都用心的對他們。”

他回頭看到沈言的衣服上落了雪，伸出手細心的幫他拍掉道：“進去吧，外面太冷了。我了解了你的情況，原諒我私自為你做了決定，我會盡全力的治好你，等治好了你可以離開。”

沈言在嚴皓觸碰到他的那一刻全身猛的顫栗一下，但接觸到嚴皓那柔和的目光時他安靜下來，這個人好像那時候的俞軒，他似乎擁有和俞軒一樣的善良，和俞軒一樣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