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曾華離開之后，感到一身輕松，低頭看了下表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一直研究案件他還來得及沒吃晚飯。

剛想回去泡份方便面就想起程呈雖然作風老派也很養生，但這吃飯卻一直是很不規律，不用想也知道是肯定沒吃飯的。那既然小程兒也還沒吃飯，自己也就不去吃泡面了，索性就奢侈出去買兩份飯給程呈送過去。

心里打定主意路曾華就向大門走去，但剛走到大廳，他便看到一個17歲左右，長得很漂亮的女孩坐在椅子上，看起來像是在等人的樣子，待他走進了才認出來，這個女孩居然是姜暖。

姜暖此刻也看到路曾華走過來，她連忙從椅子上坐起來向路曾華的方向跑來，剛跑到路曾華身邊就急切的問道:“警察叔叔，我哥哥呢？”

看到姜暖突然沖過來的路曾華，條線反射的往后退了幾步，待站穩了才道:“你，你是內個...姜暖是吧？”

姜暖連忙點頭:“對對，我是姜暖，上次那個警察趙爺爺說，過了24小時我就能帶哥哥回家了。”

路曾華聽完后皺緊眉頭，心里暗罵趙局辦事怎么都不跟自己說一聲，這沈言都被傅淼帶走了，這一下子讓他上哪兒給這小姑娘找人去。

但這話又不能跟姜暖明說，他們人民公仆必須給人民群眾塑造一種穩妥辦事能力強，這種形象可不能在他身上毀了。

路曾華低頭看著這小姑娘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突然腦子里靈光一閃，輕咳兩聲說道:“咳，小姑娘啊，你知道沈言的病情吧。”

姜暖一下子斂去了顏色，低著頭抿著嘴道:“我知道...”

路曾華一看心里暗道:呦呵？這小姑娘好騙。

當即繃緊了臉繼續說道:“姜暖啊，沈言這病很嚴重，我們人民警察就要為人民服務，他的病這么嚴重，我們覺得這樣讓他回去一旦發病可能會造成不便，你也不想他再發瘋吧。”

姜暖聽了這話，頭就壓得更低，眼眶當即紅了起來，淚珠在眼睛里忽閃忽閃的，仿佛隨時都要掉下來，但她還是強撐著不讓它們落下，聲音顫抖的說:“不想。”

路曾華見這小姑娘隨時要哭，心里也在暗罵自己不是人，居然這樣騙一個小姑娘，但畢竟話都說到這兒了，現在跟她說沈言被精神病醫生帶走了更不好，也只能接著說道:“所以我們就把他送到了一個權威的心理醫生那兒去了，治好了當然就給你送回去，但現在恐怕是不行啊。”

姜暖聽了這話，兩滴眼淚終于落了下來，但她終于抬起了頭，一臉不可置信的問道:“真的嗎？他的病真的能治好？”

路曾華聽她這樣問，瞬間沒了底氣，但依舊咬著牙道:“對呀對呀，我們局給找了最權威的醫生，絕對，應該，可能能醫好。”他越說越沒底，那個“權威”的心理醫生他見都沒見過，可現在路曾華卻是打從心里希望他真的能像傳說中這么權威。

姜暖只聽到路曾華說的那句“對呀對呀！”后來的話都被喜悅自動過濾掉了，她完全不敢相信，居然有一天有一人告訴她，沈言的精神病可以被治好，這簡直像夢一樣。

她當即不知道怎樣管理自己的表情，更不知道怎么整理自己的語言，她幾乎脫口而出就是一句:“謝謝大夫，”

說完就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警察局，連忙改口道:“不是，呸，謝謝警察叔叔。”

過了好一會兒，自己的心情終于平靜了一點，她才繼續問道：“那我能去看看哥哥嗎?”

路曾華被她這句話問得一愣，表面平靜無波但心里是卻驚濤駭浪，但他還是保持著那種僵硬的微笑說:“當然可以。”

“那醫院在哪兒？我明天想去看看。”姜暖聽后更是無比開心，眨著大眼睛盯著路曾華問道。

她眼睛里閃的小星星幾乎晃得路曾華睜不開眼，笑容更是僵硬了幾分。

“呵呵，當然行啊，”他表面上維持著笑容應對，心里卻是想哭的心都有。

他哪兒知道醫院在哪！傅淼也沒告訴他啊！她就說被她同學帶走了，甚至連他同學的名字都沒說。

但此刻這中情況他更是打死也不能承認自己不知道了，路曾華憑借著自己的厚臉皮，臉不紅心不跳的扯道:“內個，姜暖啊，那個醫院太遠了，現在天都要黑了，天黑了你一個小姑娘自己回家不安全，要不寧姐明天來警局我吧，我找人帶你去。”

姜暖聽后更是感激，笑得十分可愛，對路曾華鞠了一躬才說道:“謝謝警察叔叔，你真的是個好人。”

這句話姜暖說的時候是十分感激的，但聽在路曾華耳朵里卻是十足的嘲諷以為，他呵呵干笑兩聲，笑得極為難看，他不要臉的應道:“是，是，叔叔肯定是個好人。”

而此刻的療養院內，嚴皓正呆在自己的房間里看著一幅畫發呆。

那是一幅普通的印象派油畫，不是什么知名畫家所繪，但是能看出畫這幅畫的人也是有些水平，擁有著極為明確的自己的風格。

嚴皓就那么安靜的看了不知多久，直到天完全黑了下來，才喃喃的不知道說了些什么，轉過頭拿起桌子上，早就倒好的藥片和著水一起服了下去。

第二天，天剛剛亮起，已經早早起床的嚴皓起身拉開了窗簾，屋外的雪似乎停了，只是這天還是陰沉著不愿放晴，他簡單的洗漱一下，換上衣服向沈言的住處走去。

今天是沈言住進來的第一天，沈言又是一個內向的孩子，這樣子倒是像極了他的那個朋友。

沈言本來蜷縮著睡在地板上，聽到地面上傳來的腳步聲，他立刻驚醒，警覺的檢查了自己和屋子，發現沒有別的人才又放松下來，之后就那么安靜的坐在地板上，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房門，沒過多久他聽到房門被敲響，“咚、咚、咚。”三聲。

“小言，你醒了嗎？”是嚴皓的聲音。

沈言沒有回答，依舊是坐在那里。大約過了一分鐘，他才起身打開了房門。

嚴皓看到沈言似乎才睡醒的樣子，不好意思的說:“吵醒你了？”

他向下看去，發現沈言居然一身的顏料，衣服上、手臂上幾乎都蹭上了顏色，沒有一絲白色的地方。

嚴皓不禁笑道:“我發現你們這些搞藝術的好像都是這樣，每天都能把自己弄得這么狼狽。”這笑容與他平時那柔和到幾乎標準的笑容不同，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個陽光外向的男生在打趣自己的朋友。

但也只有那么一瞬，嚴皓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表情一點點的凝固，漸漸又變回了本來的樣子。

沈言依舊是低著頭沒有說話，嚴皓擔心沈言是因為自己弄臟了衣服而不高興，連忙安慰他道:“衣柜里還有換洗衣服，如果弄臟了就換一件，臟掉的衣服直接丟到臟衣簍里，會有人來收。”

沈言還是不說話但是略微的點了點頭，那動作很細微，幾乎難以察覺。

嚴皓走進屋子，看到畫架上擺著一幅畫，畫上有一個紅色建筑，看起來很老式，畫面整體顏色暗沉，加上那哥特式風格的建筑很詭異，但同時又很漂亮，那是一種很極端的感受。

嚴皓覺得沈言真的是一個天才，最起碼在畫畫方面是這樣的，他從傅淼那里了解到沈言的情況特殊，似乎是沒怎么上過學，能把畫畫做到這種程度，確實可以算上是天賦驚人。

嚴皓自覺的幫沈言收拾著散落一地的畫材，正收拾著就發現沈言的被褥根本沒有動，疑惑的問道:“小言，你昨晚沒有睡覺？”

沈言聽了他的話，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搖搖頭開口道:“睡地上。”

嚴皓一愣，心中百感交集，聯想到沈言的身世，只覺得這孩子真的很可憐。

他回過身看到沈言那單薄的身子和身上那沾滿顏料的衣服柔聲說道:“小言，你去換件衣服，我帶你出去走走。”

沈言許久才再次緩慢的點頭，嚴皓又對他囑咐了幾句就出了門等著，沈言就站在原地看著嚴皓離開。

一直等到房門的鎖咔噠一聲落下后，他才慢慢的走到衣柜前，打開衣柜里面是6件嶄新的白色襯衫，沈言拿出一件換上，把原本的那件扔進的臟衣簍，這才又套上羽絨服出了房門。

路曾華今天也醒得出奇的早，不到6點他就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連天色都還只是有些蒙蒙的光亮。

路曾華胡亂的揉了揉自己的臉，強迫讓自己清醒了一點，拿起筆在日歷上又畫下了第四筆。

然后他就拿著自己的東西打算去洗漱一下，剛到走廊就發現趙局正穿著警服在收拾文件，他連忙抖擻了精神跟趙局打了聲招呼。

趙局顯然沒想到路曾華居然這么早就在，但當他看到路曾華手里拿著盆，肩上搭著毛巾，嘴里叼著牙刷，警服上全是褶皺，面上還是迷迷糊糊的樣子，他這火氣立刻就竄了上來。

當即就吹胡子瞪眼的數落起來“小兔崽子，你是把局里當你家了是吧？這大早上的想什么樣子，你爸鑰匙知道你現在這幅樣子非把你皮剝了不可！”

路曾華卻是毫不在意趙局的原地爆炸，迷迷糊糊的瞥到趙局手里的文件，問道:“趙局，你這是要去干嘛？”

趙局經他提醒，想起自己還有急事兒，也沒空再去理他，趕緊回去收拾東西道:“我們局有個嫌疑人請了個金牌律師給他做辯護，我得提前整理一下證據材料。”

“金牌律師？”路曾華對律師一向不了解。

“好像是叫吳復征，業內是挺有名的。但對我們這行來說不是什么好事。”趙局嘆了口氣，拿了卷宗就匆匆離開，走得時候還不忘狠狠地用手指點了點他，“你啊你！早晚要氣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