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里，通宵達旦，氣氛緊張。

院長這樣說，革命性的事情就是這樣。他們的事情很有爭議，省電視臺有個節目組在搞他們，說他們搞虐待弟子，到處找人采訪，他好不容易才平息此事，全院都要保持警惕。

院長說，孩子是未成年人，沒有辨明是非的能力，孩子犯了錯，家長把他們送進來，他們當然要對家長負責，打是親罵是愛，一點點手段都不用，他們還搞不搞了。

院長說，家屬方面要多賠，書院現在經營情況很好，他們不缺這點錢，沈先生是好樣的，他為他們的事業做出了犧牲，他們該記住他。

院長說，先生們要對他們的書院有信心，他們的教學方法很受家長歡迎，弟子們也大多都能洗心革面，不能因為一點陰雨就忘記了太陽，信心要充分樹立起來。

院長說，對于弟子，不能因為一粒老鼠搞屎壞了一鍋粥，顧原的問題要調查清楚，他個性桀驁不馴，比以前的硬骨頭都難啃，但就算這樣也要啃，他們堅決不能辦退學，退學就是他們無能，就是辜負家長的期望，就是違背他們的辦學宗旨，一定要堅持零退學，全治愈。

院長說，要買新的電療儀。

◇

第二天，顧原的治療方案出來了：抄50遍弟子規，還要寫20遍檢討。

抄東西簡單，寫檢討難。

他被要求檢討引誘陳小黛的事情，檢討沈先生被他電死的事情，檢討推倒女先生的事情。

周老頭看他三天不動筆，就勸他好歹寫寫，寫出來，出小黑屋就有希望了。

顧原說他手懶，懶得寫，何況他一切行為無愧于心，沒什么好檢討的。他還說這些人休想整他，他出去以后就找人曝光，看看最后誰寫檢討，除非把他弄死在這里。

周老頭說沒人想整他，也不想弄死他，大家都不容易，誰都不想出事，只是給大家一個臺階下。院長也是個脾氣沖的，訓人訓得厲害，書院的規矩就是這樣，院長是長者，是這里最大的先生，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說什么都得聽他的，你聽他的總不會有壞處。

顧原還是說手懶，懶得寫。

后來周老頭把這件事跟院長說，院長說算了，不寫檢討，改為找人幫他寫，周一早會上，讓他在操場上當著書友們念，念完就同意放出來。要是他還不肯，就把陳小黛弄去做電療。

書院周一不升旗，只是開早會。院長訓話，大家聽，聽完話齊聲背弟子規，唱院歌，唱完就回去上課。又或者是一些書友上臺檢討，分享自己的罪惡過往，如今的治療經歷，最后痛哭流涕地感謝院長，感謝先生們，感謝書友們如此這般。

顧原料到會有這一出，他以為他們的手段是抓他上臺批斗，沒料到自己會成為上臺主動分享的那個。

他沒有選擇，他怕陳小黛被拉去閹割。

收到檢討稿以后，看了看，沒說話，點點頭。

周老頭喜笑顏開，回去報信，這件事便提上了日程。

這周一霧蒙蒙的，安靜如常。

書友們整齊劃一地穿著白襯衫和軍訓庫，陳小黛和顧原分別站在講臺兩邊。

牛先生拿著根棍子站在顧原后面，一直盯著他后腦勺。

顧原不在乎后面的威脅，而是朝陳小黛那里看了一眼，發現她一直低著頭不說話，也不看過來。

顧原上臺，開始他的分享。

聲音平平淡淡沒有感情，一字一字念稿子，表示自己已經認識錯誤，洗心革面，以后不會見陳小黛。

臺下的先生們一邊聽一邊點頭，漸漸露出欣慰的笑容。

陳小黛依舊低著頭不說話，只是死死攥著手，好似手里捏著那紙條。

顧原念完稿子，松了口氣，下了臺，聽書友們鼓掌。

接著是陳小黛上臺念稿子。

陳小黛也表示已經認識錯誤，洗心革面，以后不會見顧原。聲音跟顧原一樣，平平淡淡沒有感情。

書友們鼓掌。

最后是院長上臺，做總結發言，說不能早戀，早戀對不起自己，對不起書院，對不起父母，說顧原和陳小黛的錯誤希望大家不要再犯。

院長的聲音抑揚頓挫，聲情并茂，一邊說一邊看看顧原，眼神充滿寬恕和仁愛。

院長最后說，看在他們已經悔過自新的份上，大家給他們一個機會，以后還是好書友，一起學習，一起進步，一起告別罪惡，迎接燦爛的明天。

書友們鼓掌。

周老頭鼓掌最響，他為顧原的退讓感到欣慰，覺得他懂事很多。

書院總算恢復往日的秩序，接下來開始齊聲背弟子規。

顧原沒跟著背，而是看向陳小黛，發現她也看過來。

陳小黛盯著他好久，又兩眼無神地低下頭，像個絕癥病人。

顧原看到這一幕，心一揪，眉一皺，火氣上頭，跳起來，對臺上大罵，“他嗎的艸你媽的嗶！”

聲音很大，打斷了弟子規的聲音，書友們立刻啞掉，齊齊看了過來。

顧原跳上臺揪著院長的領子大罵，把唾沫星子噴他臉上。

“勞資想干嘛是老子自由，你們這幫垃圾，有什么權利指手畫腳！老子不是自己想來的，你們憑什么關我！老子要出去！老子要帶陳小黛出去！”

場面頓時混亂。

保安們跑過來，有的護住院長，有的攔住顧原，牛先生連忙跟上來，抄起棍子，給顧原后腦勺來了一下。

棍子又斷了。

顧原暈乎了一下，立刻回過神來，反手就給牛先生一拳。

那拳把牛先生砸退好幾步，甩下講臺，腦袋在地上重重一磕，登時人就背過去了。

地上一攤血。

顧原被保安架到小黑屋時，幾個先生圍在門外說要放火燒死他，還說給沈先生報仇。

周老頭攔不住，打電話給院長，院長在辦公室喝了很多水，已經息了怒火，電話里叫先生們別亂來。

牛先生被抬去醫務室時已經沒氣了，又被抬去傳達室，等救護車。

救護車的人下來，問發生了什么，女先生說，牛先生跟弟子玩捉迷藏摔的，人命關天，你們快把他抬走。

救護車的人一摸，牛先生早沒了氣息，誰也不敢肯定他能不能救活，所以救護車載上牛先生，呼嘯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