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先前的情景,盧清楚恨恨將手里的桃木簪摔回首飾盒里,不想再瞧見任何與他有關的東西!
也不知自個兒方才是否氣昏了頭,跟崔景行說那么多作甚。
應當給他一巴掌,再踢他一腳,罵他不要臉、登徒子!
被自己幼稚的想法給逗得哭笑不得,盧清楚最終又回到爹娘身邊,陪他們守歲聊天。
家中已是夠冷清了,她不想在這種舉家團圓的日子里獨自在房中生悶氣。
這一聊天才得知,父親過不了多久便要去益州了。
既然是能建功立業的差事,父親又愿意去,她自然不會反對。只問了具體出發日期以及要去多久。
“過了正月十五就走,至于何時歸來,若處理得快也得三四個月吧。”
盧清楚點頭,想著正好到時候去參加賞金會不用絞盡腦汁避開她爹了。
崔景行離開老槐樹,人清醒了一些就往金縷閣而去。
周洛正同哥哥周易對飲,桌旁還坐了兩個嘰嘰喳喳的孩童。阿旺伸手要去掰雞腿,斜里飛來一枚小石子兒打在他手背上,疼得他縮回了手:“啊呀!誰打阿旺?!”
一副要找人干架的氣勢,待瞧清了來人,頓時萎靡了下去,小小聲道:“阿旺給主子請安。”
來人面上一副純金半臉面具,上頭印刻著繁復詭譎的花紋,再加上他通身冷冽的氣質,更叫人不敢直視。
主子的真實面貌只有他手下的五大“護法”見過,據說是身份敏感,不能被外人所知。所以阿旺阿興也未曾見過他的真面目,因童言無忌,說不準何時便說漏了嘴。
周家兄弟乃是五大“護法”中的其二,周洛負責日常的行商以及暗中收集各路消息,周易則負責統領益州軍隊。
此次入長安也是因有事要當面向主子稟報,順便同弟弟團個聚,沒成想主子竟先來了。
二人起身行了禮,待主子坐下這才跟著坐下。
阿旺在一旁踟躕著,曉得自個兒貪吃的畫面被主子看見了,扭捏得不行。阿興躲在主子身后幸災樂禍偷笑著。
“這會兒知錯了?”主子涼涼的聲音響起,阿旺蔫蔫地點頭。
“阿旺不該貪嘴,請主子責罰。”
認錯倒是快。好在主子似乎并沒打算罰他,甚至將那雞腿撕下來遞給他,淡淡道:“今兒除夕就破例不罰你,若以后再管不住自個兒,就去跪小黑屋!”
阿旺大喜過望,接了雞腿點頭如搗蒜,沖郁悶的阿興扔去一枚得意的眼神。
周易雖是在軍營中摸爬滾打之人,對孩子卻極有耐心。
大概阿旺阿興兩兄弟的身世與他們兩兄弟相似,出于同病相憐,故而對兩個孩童很是和藹。
摸了摸孩子們的腦袋,笑得憨實,說:“好了,你二人也吃飽喝足了,去外頭玩罷。”
知道主子和大掌柜他們有話要說,兩個孩子乖巧地出去了。
崔景行摘下面具,略微舒了一口氣。
并非面具不透氣,而是心中郁結,不過這會兒不是談論私人感情之時。
“賞金會可準備妥當了?”
周洛點頭:“主子放心,皆已準備妥當。之前去了請柬邀蘇老先生出席,原以為他仍不愿參加,不料今年倒是回信說定會來參加。”
崔景行勾了勾唇:“那還是盧二姑娘面子大,若不是瞧在親外孫女的面子上,蘇老先生怕是不會長途跋涉而來的。”
“哈哈哈哈,主子所言甚是。”頓了頓,想起什么又蹙眉說道:“還有一個人,他不請自來,想參加賞金會,便是那晉王李珍。”
看來李珍的確察覺到了什么,這是崔景行預料之中的事。
貿然動了晉王心腹之臣,代價總是要付出一些的。
“既然想來便讓他來,若推諉了,反而叫人更生疑慮。”
“是,屬下明白。”
周易不管行商之事,故而也不搭話,待主子問起軍隊之事,他這才恭恭敬敬答道:“軍中一切如常,無甚特殊。屬下這回入京是想向主子稟報關于益州所謂的‘起義’一事。”
益州屬太子一派,如今出了動亂皇帝面上不說,心里實則在犯嘀咕的。
怕之前對太子過于苛刻,令他起了什么異心。
要說這高位者就是如此,心思反復無常。
這回的動亂鎮壓下去了還好說,要是沒能順利鎮壓下去,只怕皇帝少不了要找太子麻煩。
“屬下派探子去查探過了,異軍的領頭之人名喚王習,以往是個山賊頭子。幾年前因打家劫舍被官府緝拿歸案,在州府大牢里關了幾年,半年前才被放出去。不成想再聽見他的名號,竟成了反朝廷的異軍頭子。”
周易觀察主子神色,看他沒打算說什么,繼續道:“當初王習被緝,乃是屬下親手所為。此人看著威武雄壯,實則是貪生怕死之徒。連打家劫舍也沒敢傷人性命,否則如今哪還有命組織異軍。”
崔景行手指輕輕點著桌面,問:“你所言之意,王習背后還有人?”
“正是。若非有人許了極大的好處,他那種人豈有膽量與朝廷對著干。”
“這么說你還沒查出幕后指使者是誰?”
“……屬下無能,不過已在加緊查探了,請主子多給屬下一些時日。”
周洛也道:“屬下會幫忙盡快查清幕后之人。”
崔景行起身,緩慢踱步到一旁的高幾前,這里不知何時多了一只黑漆魚缸,里頭一尾錦鯉正慢悠悠游曳著,頗為悠閑。
他注視著魚兒,說道:“此事不能怪你,周洛也先莫要出手。有膽量攛掇他人反朝廷的又豈是等閑之輩,動靜太大,只怕落去他人有心編織的網中。不過此番前去的欽差大人……怕是沒那么容易將其鎮壓下來了。”
“朝廷要派欽差大臣前往益州鎮壓?”
“嗯。”
周易遲疑了:“那……此番還需屬下出手么?”
指尖點了點魚缸外緣,輕微的震動卻嚇得錦鯉在水中一陣猛竄。
“暫且莫要出手,若欽差大人有心無力,你再出手也不遲。不必幫他擺平,只需救他一命便可。”
主子這意思是要幫著那位欽差大人呢還是不幫呢?
周易只能按字面上的意思來行事,頷首道:“屬下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