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不習慣靠著別人，但是在生死一刻他背對著我護著我，還是感動的。
那時魔族還在打戰，瑯禹帶著我東奔西跑的，我也很好奇為什么帶著我。他說沒我替他看著門睡不著覺，他一直對我很好。可是萍水相逢，我還吃垮了他家米，著實沒有好印象。
他囑咐我好好待在帳中，結果我不過出去上個茅廁就被逮到了。
魔族喜歡用人祭旗，結果去茅廁就逮到一個人。
掛在高墻上被射成刺猬，還真是別樣的經歷，遠遠看見對面主帥銀袍素甲雪劍，嗯，不愧是我仙國中人。還有些眼熟。咳咳咳，就是下面開始點火了，打算先熏我一道。
大概是魔君覺得射殺人既浪費箭又費眼神，所以直接打算給我來個串燒。
樓上的小兵割著繩索，我隱隱聽到有聲音在底下叫著。
我下墜的速度有些快，這才開始有些害怕。
沒有預想中的痛苦灼燒，閉眼靠在一個冰冷的胸膛上，抬眼是瑯禹帶著冷意的眼睛。他就這樣站在火上，雖然不會死，但是也會灼傷。
“你為什么不聽話！”他抱著我飛出火堆，聲音很嚴厲！
“我，就是去一下……”后面的話我還真沒臉說。
“去我后面待著。”
推著我，拉到身后。手抓得很緊。有陰影籠罩下來，魔君的大龍昂著頭，鬼火一樣的眼睛盯著他。
“父君，她是兒臣的。”聲音很輕，卻也清晰。他慣常都是這樣說話，對我卻更是輕柔一些，我現在才感覺到他對我的不一樣。我慢慢靠著他背，從別人背后看過去原來風景是不一樣的，可以這樣的安心。
我雖然不大，但卻一直走在前面，徐州那個愛哭鬼，每每都躲我身后。那仙宮的小崽子也是慣會裝可憐，我也把他掩在身后。
原來我也可以待在他身后。
我拉拉他袖子，他偏頭看過來。我想了想，捧著心，蹙著眉。
“你，這是餓了？”
狠狠地打了他一下，捏著嗓子。
“人家這是心口疼！”瑯禹渾身一哆嗦。
結果就是我這個混吃等死的丫頭沒事，他這個主人掉了一層皮，他右臉被火灼傷，他這么自戀的人一回去就鉆被窩里，說見不了人了！還說我不要他了！我一邊扒他被子一邊頭疼。
我確實說過要不是他長得好，我早就跑路了，也是有這原因的。但是這是一個撿我回來的人該有的心態嗎？不應該是我誠惶誠恐的嗎？
“我說瑯禹啊！你今天很厲害，你站在我前面了。還沒有人站在我前面呢，你真的讓我驚訝。”
師父教導我不要站在他人身后，因為這樣雖然沒有直面風雨，但卻把自己暴露在別人眼里。只有自己靠自己，即使孤獨一人，也是無畏。
可是孤獨啊！師父。我好飄零，沒有根。沒有人在乎。
他似乎可以靠一會，就一會。師父。
“瑟九，快看看我！我是不是依舊風流倜儻啊！”
我點點頭，姑且包容他一下。看在肘子的份上。
十月有著金桂飄香，芽黃色的瓣子碎在風中，鋪了一地金黃，我撿著，應該夠裝一個干花枕頭。
他袖里帶著千層錦的花香，一路向我走來，濃黑的眉，微挑的眼，極薄的唇。還有玄色錦衣上細碎的花瓣。
“瑟九，我帶你出去玩！”
那是十月十五，人間有一個花朝節，不是真正盛開的花，而是含苞欲放的豆蔻少女。
瑯禹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條細長白緞，蒙上我眼睛，說是過橋時他就松開手，我要是蒙眼走著碰到他，就是天定的姻緣。他說的時候笑瞇瞇的，我想多不好意思啊。還是去吧！
花開重錦，月影沉璧，橋上人來人往的。
我有些緊張地抓緊袖子又松開，我記得他衣領還帶著花香，那是桂花香，還有千層錦的幽芳。
抓住一只袖子，他卻沒有停下來，反而帶著我走下來。有些不對勁。伸手欲摘下綢帶，卻被搶先一步。
夜色如墨，公子如玉，月是花間月，人卻不是心上人。
“阿姊。”
“阿熠？”仙國國君的最幼子，帶領仙族軍隊大戰魔族，贏得臣下極大聲譽的王熠。
靜水起紋，柳枝攪亂了一湖美夢。
“為……為什么是你？”
“因為娶阿姊的會是我。”
阿姊。他當時年紀小又沒有母親，我看他可憐，進宮偶爾幫他打打他那幾個皇兄，他就會兔子一樣躲我身后，怯生生地叫我阿姊。
可我沒想到現在遇上他，我知道他長大了，很厲害了。可以成為一個國君了。
也可以娶親了。
“我現在不回去。”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不管怎樣！我要先去找瑯禹。
我轉身就走，王熠一把抓住我肩膀，目光灼灼。
“是他把你送到這里的。”有一瞬的愣怔。這月夜多好，就不能不要說這掃興的話。
“那又怎樣。”掙開他的手，回頭看著他。
“你現在要干什么，我是你能動的嗎？嗯！”
“阿姊還是阿姊，卻也沒有弄清情況。”王熠輕笑，揚手撫住一瓣花，粼粼月色中，笑容有些動人。
不行！不能被迷惑住。
“藍家，你不理了嗎？”
“不理了！”
“師父呢？”
“不管了！”
“瑯禹呢？”
“不……這關他什么事。”我后退一步，先看看跑路的情況。
“你還記得晏令頤嗎？”
“呃……記得。”
“他就是。”
“所以……”
“瑯禹只是他的一個身份，他是仙國的少卿，我讓他在魔族中幫著，尋你。”王熠停頓了一下，手緊緊握住，似乎壓抑著怒氣。
“現在我找到你了。”
“他也就可以離開了。”
他只是來尋我的嗎？所以對我那么好都是因為……
“跟我回去吧！阿姊。”
他手伸出來，幼時被欺負的傷痕留在掌心，那是我曾經給他包扎過的。看來醫術不夠好，那疤去不掉。
“能讓我見他嗎？”
“不能。”
所以我又走回來了，沒有人會站在我前面，他們總是推著我向前。
不管我愿不愿意還是被帶回仙國，藍家竟還能卷土重來，仙國的新國君說要迎娶藍家女兒。
我不吃不喝的，終于讓王熠松口，允許我出去走走。那日我走到醉仙樓喝酒，恍惚中看到那一抹熟悉身影，就追上去。
“晏令頤！”
我要質問他干嘛招惹我。
他卻真的停下來，有些冷意的眼神看著我，猶如陌生人。我就害怕到不敢動了，沒想到我這么膽小。
想來也是自己沒用，輕易喜歡人。
在那疏離清冷的眼光中，我哆哆嗦嗦的。
“你為什么不告而別！”
“我以為王上會告訴你。”
“你為什么騙我去花朝節。”
“不驚喜嗎？難道你以為我會去？”
難道你不會去嗎？
我吸吸鼻子，很生氣又無處發泄。抬手就打翻多寶閣上的花瓶古玩，右手劃到一道口，猶自狠狠看他。
許久，他嘆氣。掏出手絹給我，我扔掉。還是盯著他。
他蹲下來小心撿起手絹，給我包上手。
“對不起，讓你誤會了。”
不過一句話，我就哭得稀里嘩啦。大概是年歲見長，卻未曾嘗過情滋味，以至于固執得可笑。
后來的事，不說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