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不是你想的那樣。”信子站得直直的，解釋卻顯得蒼白無力。

“我想的哪樣？”班主任出乎意料的沒有大發雷霆，倒是持一種看熱鬧的心態，尹慕哲聽出一種譏笑。

“不是你看見的那樣。”信子有些語無倫次了。她既不能把尹慕哲的秘密說出來，又不能把講題這種搪塞費城和老爸的借口搬上來，那樣反而更顯得班主任很傻似的。

“李信子，行了，你也別解釋了。我知道你不會承認的。”班主任干脆揮揮手，懶得聽她再支支吾吾下去。

所以我怎么解釋根本改變不了你心中已經認定的事實嗎？那你為什么還要叫我來解釋呢？直接按照你心中的想法來處置就好了呀。

既然不愿意理會我的解釋，也不詢問我是否存在更深意義上的原由，而是被所看見的表象蒙住了眼睛，做了粗魯又淺薄的條件反射式的內心選擇。你真的能成為一個好老師嗎？

信子在以前的學校可比現在活躍多了，小毛病也多，但是遇上問題，老師們總是第一時間問學生們的意愿和想法，根究源頭。

她無端不愿意尊敬這位班主任了，既然失去尊敬，謙卑也就失去了意義，更談不上害怕恐懼。

這一個片刻，后來常被尹慕哲拿來嘲笑她，說她像抱著必死決心昂然下山搶劫的土匪小弟，信子不得不承認，雖然身份又慫又弱，那一刻她的勇氣絕對是不顧一切的。

她甚至想到，就算為此而被批評甚至勸退，她也絕對不會害怕后悔。

她沒有做錯誤的事情，沒有就是沒有。

“承認什么？”李信子的底氣一下子就上來了，臉上的神情也變了，像是考了班級第一進辦公室接受獎狀的優等生。

班主任有點詫異，平時她的課堂上從來不舉手不發言甚至不敢跟她眼神對視的李信子，竟然在反問她？

那一臉驕傲的表情徹底讓她覺得這個學生不必再扭轉了，她決定放棄。

放棄了就好辦了，什么好話都說得出口，壞話也不必說出來多討一人嫌了，她想。

當然她也怕把這個小姑娘逼急了，萬一有什么想不開的，現在中學生精神壓力不是特別大嗎？新聞上經常出現不好的報道，她還是先穩住她再說。

“唉，李信子啊，我把你叫過來呢，也不是想要責罵你，老師是想說，你們現在還小，很多事情還懵懵懂懂的，不知道這個危害有多嚴重，你們現在是以學習為主，知道吧，等以后上了大學，老師是不管你們的，你們想怎么樣都隨你們的想法來。但是現在，老師必須提醒一句，把心思都放在學習上。”班主任突然就轉變了語氣，說一番語重心長的肺腑之言。

信子倒頗為意外，等她聽完一整段，反應過來這根本沒有解決問題，仍是把她當做她自己的想法在教育了，倒像再用這個方式讓她側面承認錯誤，敲定事實。

歪曲事實的說辭，李信子才不管她語氣有多好。

“我說過了，不是你看到的那個樣子，更不是你想的那樣。老師，我只能這樣解釋，至于你信不信，我也無能為力了。”李信子聲音有點發顫，鼻間紅紅的。是委屈了，但絕不妥協。

尹慕哲腰都彎酸了，干脆在對面老師的凳子上坐下來，趴在桌上，頭埋在臂彎。班主任是坐著，信子注意力全在班主任臉上，誰也沒有發現他。

他雖然心疼小丫頭現在面臨的場面，奈何自己也牽扯其中，終究不便起身，只好干坐著看情況。

這個課間十分鐘從來沒有如此漫長過，好在總有結束的時候。鈴聲響起來，打破尷尬的沉默氛圍。

班主任和信子都像得到救贖似的，神經在看不見的地方一根根放松。

“行，你再好好想想吧，等你想清楚了再來找我。”班主任只好草草做個了結，拿起教案準備去教室。

信子本來都打算回去上課了，雖然這樣一鬧，也沒什么心思好好聽課。

聽班主任這意思，說她臭驢硬掘也不為過，好說歹說就是不信，不信就算了，你原因也不問，這擺明了把我這個差生犯錯板上釘釘了唄。

信子干脆破罐破摔，不走了，伸一只手把準備去上課的班主任堵在原地。

“老師，我最后跟您說一次，我和尹慕哲是很好的朋友，您在監控里看見的，我沒辦法解釋，但是請您相信，我雖然成績不好，心思絕對是百分之百放在學習上的。”信子就差湊在班主任耳邊說了。

班主任本來想，這女孩是托關系進來的，看著家庭資料也沒有什么背景，平常又唯唯諾諾的，肯定不是什么難以勸說的。

膽小的孩子嘛，一般最聽的就是老師的話了。

沒曾想，勸說不了也就罷了，她放棄。說好話也不行。現在還敢攔她了？！

難道她是深藏不露？那不可能，她仔細查過了。

“不是，我說，你怎么就那么掘呢？你就認個錯好好回去上課不就行了，老師說過只要你改正不責罵你的呀。”班主任還是年輕，不愿意把事情扯大拖長。

“我沒有錯。怎么認？”信子覺得這一瞬間自己有點像尹慕哲對待林燁的態度，冷冷的，把自己的尖刺露出來。

“好啊，那請家長吧，讓你家長來看看你有沒有錯。”班主任還是年輕，也不是熱臉貼冷鍋的主，她手里永遠有這個殺手锏。

“我家長很忙，來不了。”信子咬牙，頓了一下，說。

班主任以為她害怕了，更加得寸進尺了。干脆放下教案，抱著手面向信子。

“沒關系，我本來想著，問問你，看看你認錯態度好的話，這事也就這樣了，現在看來，你也沒有認錯的意思，那就請家長吧。不過這樣的話，得把尹慕哲的家長也請來，一起看看，判定判定你們到底有沒有錯。”班主任似乎胸有成竹，揚起下巴看著李信子。

自己礙于以后還得靠尹慕哲來拖班級均分，沒有把尹慕哲找來，免得撕破臉面不好看。卻差點忘了，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在乎對方可勝過在乎自己呢，搬出尹慕哲來，看看這丫頭服不服軟。她有點遺憾自己和李信子對峙半天了才想起這個來。

一聽見尹慕哲的父母，信子的眉心跳了一下。怎么辦，要認錯嗎？認錯了她就會不再追究嗎？

信子所有的勇氣一瞬間被抽走了，獨留一顆空空的腦袋，木在原地。

班主任沒有叫尹慕哲來，確實是只打算針對她做這件事情的教育，如果她認錯的話，應該就不會再找尹慕哲的麻煩了。偏心也有偏心的好處啊，信子第一次這樣慶幸這一點。

信子突然笑了，抬起頭來，這時候的她，像逃課泡網吧被蹲點的校領導抓到的不良少女，無所謂，大搖大擺，什么也不在乎似的。

“好吧，老師，我承認，我。。。”剩下的錯了還沒有從口中發出，兩個人側面突然冒出來一個身影，打斷信子。

急促又嘲諷的聲音低沉地響起來。

信子的耳朵先她的心知道，她的救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