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你小說看到哪了？”

尹慕哲湊過頭去，看信子看了好幾天的小說進行到哪個階段了。

費城早就習慣了尹慕哲這樣喚信子，他把他當做信子的哥哥一樣尊重。

有和喜歡的人的哥哥爭風吃醋的嗎？

每當尹慕哲揉信子頭的時候，喚信子丫頭的時候，讓她幫他拿外套的時候。

他就在心里這樣想，也只好這樣想。

“快看完了，這個孩子結局不好，我不喜歡。”

“那主人公呢？”

“主人公還在任重道遠呢，他肯定能回家的。”

“那不就得了，起碼主人公結局好啊。”

“這個孩子雖然只是故事的一個配角，但我真的覺得他該有個更好的結局。”

他們在討論什么，費城有些云里霧里。

信子在班上看什么小說，他不會知道，也不能問。

從前他和信子一起仰望星空，那時他們會談論起自己近期在看的書，在讀什么的故事，在為什么人感動，抱不平。

他們說自己的想法，聽對方的想法，思想的火花不停地在虛空的黑暗里碰撞。

她的思路總是很清晰，有被故事引發的共鳴，也有她認為和自己思想相斥的地方。

這些她都一一跟他講，說起自己的見解，自己的感受，信子仿佛是全世界最通透的人，她站在書外，也站在故事中。

在那時，費城的眼里看見了一個不一樣的信子，發著光的信子。

或許是這樣的瞬間，使得費城覺得，這個女孩子原來這么美。

使得此后他的眼里，看見的不再只是這個女孩的面孔，那張在人群中不算出眾的臉。

而是連帶著從她的話語中一同迸發出來的思想的閃光，她的靈魂純粹又美好。

后來費城想明白了，不是因為他那時身邊只她一個女孩子，也不是因為她的普通反倒使一直處在上層的他覺得新鮮。

是因為她，就只是因為她這個人，全部的，他看見的全部。

善良，偶爾偷懶，很能睡，吃得不少，細心，沉默，多變。

他以為的也好，察覺到的也好，他眼里的信子不是完美的。

可是卻一直在努力盡力想要做到這個時候的最好的樣子。

這樣的信子，值得他放在心上。

縱使喜歡沒有道理，也從不需問值不值得，但如果一定要問，他也能肯定地告訴任何人，值得。

只是現在，費城卻沒辦法插上話。

開學以來，他和信子不在一個班，他們沒辦法討論老師的教學怎么樣。

他們上課的進度不一樣，也沒辦法討論學習的內容。

信子有時會遇到不會解的題，化學是她最頭疼的學科，可是她有尹慕哲在身邊。

尹慕哲的成績完全達到H班的水平，況且他是留級下去的，他的學習能力無疑不在費城之下。

費城有點郁結，有尹慕哲在身邊，他真的是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苦惱。

費城裝不經意掃了一眼信子看的小說，低下頭靜靜把水杯裝進書包。

三個人在校門口告別，費城和信子往一邊，尹慕哲往另一邊。

“收假回來見。“信子朝尹慕哲揮著手。

“再說啦，說不定我們能再出來一起玩呢。“

尹慕哲回頭朝信子做鬼臉。

少年的眼睛狡黠地眨，有歡樂溢出來。

“他干嘛這么說，你們約好明天打球了？“

看著尹慕哲的身影漸漸變成一個模糊的輪廓，信子問費城。

“沒有啊，他沒說。“費城抬手揉揉頭發，把剛才擼上去的流海梳放下來。

“你就擼上去唄，挺好看的。“信子心里可記著剛才他一直看著那個女孩的事呢。

她遠遠就看見她徑直朝他們走過去，在那么多少年里，站在了獨獨能幫他擋住太陽的地方。

手臂一伸，信子看見是信，方向果然是指著費城。

信子一下子把頭低下來，仿佛看見什么不該看的。

她想，如果這一幕是費城開始他的愛情的時刻，那么必然會成為她的霾區。

她親眼看著，那個使她心動的男孩開始他的愛情，她在圈外，只好作祝福的姿態。

那么這個過程，可該怎么忘？

她不想預測，自己需要熬多久才能把那場畫面拋出腦海，干脆不去看。

于是費城在這時看見的，是低頭的信子。

低頭的信子心中翻江倒海，表面不動聲色地繼續看書。

書上的字全部是亂糟糟的符號，信子根本沒辦法聚焦目光。

她低下頭，斂起目光，以為就能逃脫掉了嗎？耳朵也在盡力捕捉那邊的聲音，她卻不能再捂住耳朵。

她聽見少年們一陣起哄，聽見一陣風聲，聽見尹慕哲說話，聽見樹葉沙沙作響，聽不真切。

可是仿佛已經聽出來什么了，她的心里像是有一顆果凍，撲通地落到肚子里。

直到他們走過來，信子的心神還未回到正軌，她沒有能聽得見他們的竊竊私語。

信子想，既然一直未聽見費城的聲音，想必是他在看著那女孩，難道他是被她的美好面容驚訝到了？

少女總是這樣，渡過一個太擔心的劫，好不容易有點喘息的機會，卻又用天生的荒誕給自己尋煩惱了。

她悶悶不樂自己的推測，開始用惡作劇的方式發泄費城給她帶來的苦惱。

費城將流海攬上去，失掉那種低調內斂的沉靜，多一分桀驁，看上去更英氣。

盡管在信子眼里，這樣的費城仍是看一眼會心跳加速的樣子。

但她明白，這不是費城的風格，他不會喜歡。

所以她開口為難他，拿他玩起惡作劇來。

“可是我不太習慣這個樣子。“

費城當然沒聽出來信子背后的小心思，一本正經地反饋信子的意見。

“一下子改變當然不習慣啦，時間久了就習慣了。“

信子笑了，是費城好久沒見到的酒窩，和小狐貍。

她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費城一看信子笑得不對勁。

“那我倒想試試。“費城要看看信子到底是想干什么。

“真的？“惡作劇太容易得逞，信子有點挫敗。

“你不是說好看嗎？我不介意再好看一點啊。“

費城干脆也起了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