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家的路上，信子很安靜。

“你明早想吃什么？”費城問。

“嗯？”信子把飛遠的思緒拉回來，“我不挑食。”

信子搖搖頭，她哪里有心思想明早吃什么。

“想吃意面嗎？”費城繼續追問，他不習慣信子這么安靜。

“你做便當？”信子終于回到正軌。

“不然呢，今天太晚了，就別讓吳媽做了吧?！辟M城點點頭。

“當然不能讓吳媽做，我上次都讓她別等我們下晚課了，本來睡眠就不好，再熬夜的話身體更是不好了?！?

原來信子早就想到，信子始終把吳媽放在心里，舍不得讓她累著。

“所以你本來打算自己做？”費城想起信子學了一個假期的蛋糕還是不敢打發蛋白的樣子。

忍不住嘴角上揚，梨渦淺顯。

“嗯，笑什么，雖然做得不好吃，不過我自己又不嫌棄好不好?！毙抛禹谎?。

“那我的怎么辦？”費城逗她。

“你自己做啊，你不是嫌棄我做得不好吃?！毙抛託夂吆叩刈摺?

月光拉長兩個人的身影，信子暗戳戳的踩費城的影子。

費城沒有察覺。

“所以你本來是打算做我們兩個人的便當？”

“對啊，誰知道你竟然嫌棄我。”

“那你怎么不讓我做？”費城提出困惑。

“你睡得比我晚，再做便當的話，會變熊貓的吧？狒狒變熊貓，也不知道是什么樣子?！?

信子隨意地提起。

每晚回家，信子總能透過窗簾看見費城的房間亮到深夜的燈。

有一晚父親深夜一點回家，不小心踢倒垃圾桶，把她驚醒，她看見費城房間的燈還是亮著。

費城心里涌起暖意。

即便做得不好吃，即便下廚時她有好多怕的事情，比如怕油濺，比如怕打碎器具。

但是她還是在小心翼翼地，默默地，做出努力。

她知道他睡得晚，但她卻沒有說她看見他的燈亮到深夜，亦沒有勸他睡早些。

她在用她自己的方式，為他減輕他所要付出的精力和時間。

夜風陣陣，道路旁的灌木沙沙作響，風里有花香，月色朦朧。

費城一陣感動，長長地看信子一眼，溫柔地低下頭看路。

信子還在踩費城的影子，蹦蹦跳跳，短發隨著風輕輕揚動。

費城往左挪一點，信子邊跟著往左踩，費城往右邊走，信子也跟著朝右移。

“你真的在踩我的影子。。?！辟M城笑出聲，要不要這么幼稚？

“誰讓你嫌棄我做飯不好吃！”被發現了，信子踩得更加肆無忌憚。

“我哪里嫌棄了，我有這么說嗎？”費城也跑左跑右的閃躲，不讓她踩。

“你明明笑了，不合時宜的笑，還不承認！”信子追趕。

“哪有，我只是開心地笑，開心有不合時宜的嗎？”

“敢嫌棄還不敢承認了，不許跑?！?

晚風悠悠，月光清亮亮的灑下來。

什么時候，我們曾這么放肆奔跑。哪個夜晚，我們有發現自己也在被關心著，在意著。

在那個時刻，我們心中吹的風，彌漫在胸腔，蜜一樣的甜潤浸透胸膛。

“怎么做，快點，我得幫忙，不然我明早不吃?！?

費城趕信子去睡覺，信子抗拒，發出最后通牒。

“好吧，你洗個番茄胡蘿卜和洋蔥，還有青花，我先切牛肉和雞肉。米飯有剩下的，我們明天就吃意面和胡蘿卜雞肉飯。”

“好嘞?！毙抛訑]起袖子。

費成從冰箱拿出牛肉和雞肉，隨手把袖子擼上去，便開始切。

“來幫我把袖子卷上去?！毙抛釉谝贿呉呀浕杌栌?，蔬菜很快洗好，她坐在餐桌邊看著費城忙碌。

信子睜開眼，從椅子上跳下來，揉揉眼睛。

邊幫費城卷袖子邊打哈欠。

“你先去睡，我快好了。”費城看她困得不行。

“不行，我怕你報復我踩你影子。”信子拍拍卷好的袖子，又拉拉褶皺。

費城回頭繼續切，快要完工了。

費城不再趕信子，他知道她不會先去休息的，她怎么會讓他一個人做兩個人的便當。

就算幫不上什么忙，她也要陪在這里。

牛肉切好，費城先把牛肉翻炒變色，盛出牛肉，接著炒番茄和洋蔥，最后放進牛肉和醬料。

又來準備下午的便當，先把胡蘿卜炒軟，放進雞肉，最后加點調料。

用兩個便當盒裝好，意面得等明早吃早餐的時候煮，還可以煎個雞蛋。

費城把四個便當盒放進冰箱，他心里很開心，能做自己喜歡的烹飪，能為自己喜歡的人做便當。

“快去睡吧，完工了。”費城搖搖趴在餐桌上睡著的信子。

“啊，你怎么不叫醒我幫你，就完了嗎？”信子迷迷糊糊地問。

“這不弄完了嗎，快去睡吧，明天見?！辟M城把袖子放下，解開圍裙。

“好吧，辛苦你了，明天見，晚安。”

“晚安?！?

信子回家，迷迷糊糊地熱好牛奶，撐不住洗臉，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費城把今天經濟學的課程看完，他給自己規定的任務不能落下。

“早，信子。”信子走進廚房，吳媽正在盛粥。

“早，吳媽?！毙抛有?，露出酒窩。

費城已經在煮面。

信子隨手拿起水果開始切。

“以后吳媽給你們準備，你們想吃什么盡管說?！眳菋尶粗谘b盒的兩小只，一臉心疼，不知道昨晚得忙到什么時候。

“行，吳媽，昨晚是特殊情況嘛。”信子抬頭朝吳媽撒嬌。

吳媽笑笑，問他們明天要吃什么。

晨曦在露珠中折射出燦爛的光輝，帶著涼意的風徐徐吹過，寂靜了一夜的鳥在三三兩兩地開嗓啼鳴。

吳媽和費城與信子三個人在清晨的廚房你來我往，一人一句，好不熱鬧。

這是他們一天中唯一的交匯，都在盡力把自己最好的狀態拿出來面對彼此。

吳媽年紀大了，沒辦法等他們到下晚課，只能在準備早餐時見到兩個少年。

費城和信子一去上學，她一個人在家時間顯得愈發長，怎么也熬不到困倦的夜晚。

現在多了一項為兩個人做便當的事，反倒使她高興起來。

不僅可以幫她打發一些時間，又可以使他們在學校也吃到自己做的飯菜，多么好的一件事啊。

送兩個人出門，吳媽出來院子澆花，唱著她過去喜歡的歌，悠揚的小調聲音洪亮。

吳媽也不怕，反正這偌大的屋宅，只她一人。

縱使只她一人，也是歡樂的。

她有要做的事情，此時的孤獨，不過短暫的孤獨。

早晨的相聚足夠她回味一陣子，再準備便當，又消磨一些時間。

這樣下來，她還剩多少時間孤獨呢？

沒剩多少了，她可以在那點孤獨里，想想過去的事情，回首半身。

不過，總是越想越落寞，不想也罷。

給老伴打個電話吧，問問家里近況，一天也就過去了。

吳媽把今天安排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