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西辰終于憤怒了,從昨天到現在,他一直都在思索上官云默每個舉動的用意,不論怎么想都覺的她好像并不是特意為難他,甚至還有些體貼的意味,“你這是干什么?恕罪嗎?”
“恕罪?本宮何罪之有?”
“你草菅人命,暴虐無道,荒淫無度,仗著權勢為所欲為,視法度與人命為兒戲,你還敢說自己無罪?”
上官云默緩緩的走近他,擒住他的下巴,微微湊上他耳邊輕聲道:“還有嗎?嘖嘖,說著你多無辜,多崇高似的!你弟弟的死確實是本宮做的太過。但是,你莫要忘了,你們莫家為何要送他進公主府?皇商的權利又是如何得到的?本宮可只是順水推舟的為你們正了個名而已,先前的皇商哪里去了,只怕沒有人比你們莫家更清楚了。你弟弟既然金貴,就不要拿來換那潑天的榮華富貴,你猜他臨終前,是更恨你們這些將推他入火坑的親人,還是更恨我?至于你和你的族人,你見過哪個刺殺皇族的人可以活的這么久。這藥,你愛用不用,本宮沒有那么多的時間跟你耗,想死的話告訴本宮,本宮隨時可以,成、全、你!”
說完松開了他的下巴,將藥塞進他懷里,然后推開他,毫不猶豫的與他錯身而過,離開了寢殿,往書房走去,留下一臉慘白的莫西辰在原地發呆。
上官云默一路上沉著臉,承認自己是有點被氣到了。在她想來,莫家三公子的死,這具身體的主人已經一命還一命了。自己不欠莫家任何東西,且從來到這里,連身邊的情況都沒有摸清楚,就為救他們莫家一族而費心籌謀。結果那個家伙不僅不領情,還罵的那么那難聽,真是,真是不可理喻,哼......
身邊的人膽戰心驚的跟著,自公主醒來,還從來沒有發過這么大的火,就連侍棋,也謹慎的跟著,她看見公主越走越快,有心勸一句:“公主您的傷還沒有好,不能走這么快。”但這話只在她口里打了個轉,就被咽下去了。
當上官云默走進書房時,楊小姐已經在等候了,她迎上來行禮道:“見過公主,不知道是誰惹的您這么生氣?”
上官云默調整好情緒,淡笑道:“不過是些許小事,不提也罷。我們認識也有些天了,每日讓你如此奔波,我卻才想起,還沒有請教過你的名字,實在是失禮。”
楊小姐不以為意,“不過是個稱呼而已,那里就那么嚴重了,臣女名喚景韻。”
上官云默在書案后坐定,“那我以后叫你景韻好了,你也不用那么客氣的自稱‘臣女’了,過來坐吧。”
“那景韻可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上官云默低頭翻開手里的書,“恩,我看看,前天學到這里了......”
她在這安靜的書房里認真的習字,卻不知道外面關于她的談資有多了許多。茶樓了好事的人都在說:“聽說了么,咱們這位長公主殿下昨夜召那莫公子侍寢了?”
“真的假的,不是說長公主重傷昏迷了好幾天才醒的么,就這么急不可耐......恩?哈哈哈”
“真的,這可是公主府傳出來的,而且聽說這莫公子還被帶著重銬重鐐,這口味可真夠重的......”
如此風言風語連皇后都有所耳聞,聽宮人回稟后,沉默半晌,嘆息道:“隨她去吧,這次她確實受了驚嚇。”
當你專注于一件事,并急于求成時,總覺得時間過得格外快,上官云默定了十日休息一日的規劃,于是很快到了第二個休息日。她仍舊去書房習字,已經認識了不少字了,若是不勤加練習,就前學后忘。而且握筆也越來越有感覺了,讓她樂哉其中。
這時門外傳來通稟,說是莫公子求見。哦,還真的把他給忘記了,“叫他進來!”
莫西辰再次出現在她面前,臉色和精神都比上次好了不止一倍,看來傷養的還算不錯。他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盯著上官云默不言不語。
嘿,幾日不見還學會裝深沉了,“你們都下去吧!”
“諾!”
“你到底想怎么樣?還想把我的族人關多久?還是說你根本就沒有放人的打算,只是折辱我罷了?你知不知外面的流言蜚語都變成什么樣了?”莫西辰氣急敗壞的道,差點就要拍桌子了。
上官云默皺眉,“什么流言?”
“你還在裝傻,不是你傳出去的還有誰?”
“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莫名其妙!”上官云默有些不耐煩。
“你,你果然死性不改,你不要我還要臉呢!”
“放肆,來人!”
“奴婢在!”
“......”上官云默被氣的一時沒了理智,但當侍女進來時她又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拖下去打?送回去禁足?看向侍女時不經意間掃到莫西辰被重銬磨的傷痕累累的手腕,“去,拿一盅食鹽來!”
“諾!”
“你想做什么?”莫西辰是被氣糊涂了,他一想到距離問斬的日子就快剩一個月了,上官云默還無動于衷,就心急火燎。等話說出口他才有點后悔,不該激怒這個女魔頭。
上官云默不理他,一個勁兒的在心里勸自己,“消消氣兒,消消氣兒。”一大盅食鹽很快被送到她的書案上,雖然她之前沒見過這里的鹽,但她猜肯定是粗鹽,果不其然,足有米粒大小,“你,過來,磨墨!加上鹽,必須磨細不影響本宮寫字。”
“你......”莫西辰氣的急促喘氣,手上的銬子實在太沉重,他只要站著,就得用兩個手腕提著它,再動一動,鐵定磨傷,如此日積月累,傷上加傷。導致整個手腕腫痛不堪,他甚至懷疑,遲早要廢了。但是對上官云默威脅的眼神,他知道自己不能拒絕。
半個時辰后,他的手已經沒有感覺了,鮮紅的血順著手腕滴入墨中。莫西辰疼的額頭冒冷汗,心里暗暗盼望時間能走的快一點,到午膳時間說不定他就能解脫了。
上官云默在看鐘威皇朝的史記,看完一章,拿起筆正準備作注,卻發現墨的顏色不對,視線微微上移就看見他的右手腕血跡斑斑。她暗自揣測,他這副模樣出去,火候應該到了吧。看向盅里的鹽,只少了淺淺的一層。于是,她移開鎮紙,拿出一張紙將那鹽包了多半,留下點底。
上官云默起身將包好的鹽粗魯的塞進他懷里,將他的領口揪的皺巴巴的,“拿回去磨,下去吧!”
莫西辰被她一番動作弄得莫名其妙,但他也不想問,手腕疼的厲害,他一刻鐘也不想多待。
莫西辰離開后,上官云默才發現,硯臺后有一攤血跡,想了想,撿了一支新狼毫,飽沾了血液,在鹽盅里和了一番,順手將筆扔在里面。又拿出一條雪白的絲帕,將桌子上的血跡隨便擦了擦,扔在書案下,“來人!”
“奴婢在,公主有何吩咐?”
“找兩個人將這里收拾了,你隨我來!”上官云默說著去了茶水間。
“諾!”這侍女到門口找了人,隨即跟上上官云默。
上官云默靠在美人榻上休息,端著侍女遞過來的茶默默吹了半晌,才喝了一口,“侍棋呢?”
“回稟公主,女使去看衣料了,要定制下人們的秋冬衣服。”
“為什么是她在做些?”
“原本是掌殿的姑姑在做,您出事后,皇后娘娘下令免去了好些人。后來都補的差不多了,就這掌殿的位置還在空缺。女使就暫時接替著。”
“嫏嬛殿的掌殿還監管全府人的服飾?”上官云默有些疑惑,這是沒人用來么。
“只是嫏嬛殿所有人的衣服,奴婢們的服飾與別處不同。”
“原來如此。我問你,外面都有些什么流言?關于本宮的。”
這侍女一下把頭低的更低,“回,回公主,就是關于您受傷的事......”
“還有呢”
“還有,有您懲罰莫公子的事......”
“你非得要本宮問一句你才答一句么?”上官云默微微提高了聲音。
那侍女撲通一聲跪下,“公主請息怒,奴婢真的不是很清楚,嫏嬛殿里侍奉的人要是亂嚼舌根,輕則趕出府,重則杖斃。所以奴婢們也只是影影聽到些風聲......”
上官云默凌厲的目光盯著她半天,只見她都開始瑟瑟發抖了,還不開口,只能道:“退下吧!”
那侍女急忙道謝退下。上官云默端詳著手里的茶杯,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雖然自己故意做的這些舉動都是給人看的,但也只是給宮里的人看,沒想到外面也傳的沸沸揚揚,雖然不知道是些什么,但想必是極為難聽的,不然莫西辰也不可能那么生氣。
話說回來,這樣做也不知道有沒有用,自己的名聲反正是更臭了,這公主府真是四面漏風,而自己就像個聾子,什么都不知道。身邊的人都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她們都是極規矩的,始終低著頭,讓你看不清她們的表情,永遠一副恭順謙卑的模樣。
伸手按了按傷口,還是疼的不輕,雖說用的都是上好的藥,但這畢竟是要人命的傷口,著實不輕。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好,能出去看看聽聽,這個公主府以及外面到底是什么模樣。
下午,太陽西偏時,宮里來了個小太監傳話說,皇后娘娘明日駕臨公主府,看望公主,請公主府預備接駕。
上官云默聽后,心里道默默的松了口氣,“也該來了,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她也不知道接駕該準備些什么,反正不是自己親手準備就好,索性吩咐下去,“讓彭家令去準備吧,另外叫人去楊府說一聲,就說府中有事,請楊小姐后日再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