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非不知再如何開口,索性站在一邊,看他要如何處置。
歸庭無奈,深吁了口氣,才將手掌抬起,懸在半空之中。
只見巫痕身上,漸漸地閃起無數光點,蒙成一層淡青色的光芒。
那青光極淡,如蟬翼輕紗一般,將巫痕層層包裹。一時間,她身上似有水波粼光,晶亮閃爍。
“都是些尋常兵器留下的,傷不了根本,等她好了,連疤痕都落不下。”
歸庭收回手,任那些青光繼續滋養著巫痕,轉身對止非說著:“若是要等她醒轉,還得等上三日,至于其他傷勢,還得等她醒了再治。”
說完,歸庭不想再逗留,不等止非回話,徑自一人出了花房,朝大殿走去。
止非望著那道削瘦的身影,不禁蹙緊眉頭。
這樣一來,恐怕一時半刻是走不了了。
他即使不愿意待在化境,但眼下巫痕還昏迷著,也是無可奈何。
歸庭雖然走了,夢之卻還未離去。
她見止非一臉的為難,仰著頭對他說了起來:“你們就在這小院住著,能進化境已是造化,若要離去,且等這玄虺好了才行。”
止非極有眼色,朝著夢之拱手行了個仙禮,頷首以示感謝。
只是夢之也不甚在意,坐在水榭邊上,赤足在水中玩耍。
“你倒是很擔心她。”
夢之踏起浪花,嘴里嚼著荷葉酥,含糊不清的說著。
這話倒是又把止非說得有些尷尬,他盤膝坐在巫痕身邊瞧著,似是無意地回了句:“我若是有事,她也一樣會擔心。”
“哦。”夢之搖晃著腦袋,很是自在,“那你是喜歡這玄虺咯?”
“何以見得?”
止非討厭別人窺探他的內心,更厭煩對此有什么誤會,自然是不肯承認。
夢之轉過頭,笑盈盈地瞧著他,又別過頭去。
“老東西說過,看破不說破。”
止非默然起來,許是,旁人都看得破,只有他看不破。
但是這些都無所謂,還有不足兩百年的時間,到時他們二人便就此永別,什么擔心什么喜歡,都是浮生一夢罷了。
想到這,他不自覺地舒了口氣。
……
……
終是等了三日,歸庭一直閉門不出,什么人都不見。
直到三日后,他的殿門才“吱呀”一聲敞開。
巫痕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覺得頭沉得很。睜開眼的時候,沒見夢之的身影,只有止非盤膝入定坐在跟前。
她覺得似乎有了些力氣,逞強地坐起身來。
凝起心神探尋經脈,可才將真氣從下丹田運起,到了胸口便又沉了下去。
她不禁蹙起兩道蛾眉,一再嘗試,卻依舊如同之前一樣,無法順遂如愿。
大概是她輕微地聲音驚動了止非,見她這般急功近利,止非趕忙出聲將她制止住。
“你才醒過來,不要強行運功。”
這次重創對于巫痕來說是種激勵,她忽然覺得自己是那么脆弱渺小。從前的她自命不凡,行事魯莽,這一回她還能險象環生,便不會再懈怠下去。
所以,她才剛剛醒轉,便一門心思的想要運功。
卻沒想到如今的自己,如同一個廢人,瞬間心情跌入谷底。
止非的話她宛若沒聽見一般,依舊我行我素的與自己執拗。
如果再這樣幾次下去,恐怕她又要經脈大亂,元氣大傷。
止非瞧她不見收勢,不禁眉宇間顯出擔憂之色,只得對她使了縛身咒,終于將她安撫了下來。
“你做什么?!”巫痕終于開了口,額角已是密汗涔涔。
止非坐在一旁,凝眉望著她:“你現在逞強,無濟于事,為何我說了你卻不聽。”
“我不能這樣下去!你放開我!”
巫痕欲要掙扎,可是縛身咒卻將她牢牢困住,不得動彈。
二人還沒能說上幾句,歸庭像是算到了巫痕已經醒來,信步邁進了水榭花房。
才進來就見巫痕被困著,一臉的怒容。
歸庭站在巫痕的跟前,像天神一般垂憐著她:“你連他的縛身咒都脫不開,還想強行打開經脈?”
巫痕此刻心情尤為復雜,不知該開口說些什么。
她只覺自己本來就修為低微,如今更是消耗殆盡,還如何去尋云淵。
歸庭說的沒錯,她連縛身咒都脫不開,還指望自己能做什么?
以往她還能與那些妖獸有一戰之力,可現在,恐怕將她丟進斷岳密林,就別妄想再能出來。
歸庭知道她心急,溫和一笑,指了指這一汪云霧繚繞地池水。
“化境地方還算大,足夠你化成本體的,我的韶華池倒是能借你用用。”
巫痕順著他的指向看去,正是化境中無邊的水域,上面終年仙霧縹緲,靈氣氤氳,確實是一方好水土。
瞧那池中青蓮,也都開得分外毓秀。
她曾一直睡在無影湖中,是那里的仙靈之氣,將她滋養了三百年。
如今這化境之中,也只有這韶華池了,不知能否將她的身體復原。
巫痕不置可否,抬眼看著歸庭的臉,在等一個確切的答案。
歸庭似是明了她的意思,彎起嘴角朝她淺笑。
他負手站到水榭邊,轉眼看著一望無際的水面,心情豁然開朗了許多。
“你試試便知。”他對巫痕說道。
巫痕很是信他,走到他的身旁,毫不猶豫地縱身躍起,落入水中之時一化做玄虺。
就在她進入池水的一剎那,玄虺之身仿佛置身于深潭,冰清涼爽的感覺,瞬間滲入她的身體之中。
水面倏然一片平靜,止非望著她入水的方向,沒有半點動靜,不由得擔心了起來。
他匆忙趕到水榭邊,與歸庭并立,直盯著那方霧氣繚繞的池水。
嘩——
一陣水花翻騰,玄虺帶著愉悅地鳴吼聲,從水底翻躍出來。恍惚間,歸庭似乎看見的是一條玄龍,而那幻象卻又忽然消散。
池中青蓮被水波激蕩搖擺,歸庭啞然失笑。
他朝著水中的巫痕說道:“你已修了人形,便要在池水中多休養些日子,待你本體與人身都浸上十日,便可大好了。”
歸庭瞧了瞧那池青蓮,此時已被玄虺攪得一塌糊涂。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沒在多話,轉身離開了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