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睡便是十多日,本來說好的三五天內(nèi)不打電話,好容易挨過五天,電話卻無人接聽,接連著又打了三天,還是一個結(jié)果,張一弦你去了哪?沒有人告訴徐陌,他也找不著人問,好像一切就斷了聯(lián)系,半個月后終是再也忍不住的像劇組請了假,回家看看賭一把運氣吧。
門鈴聲急促而來,叫醒了已經(jīng)變成淺眠的張一弦,這被突然打斷的修復(fù),讓她腦門生疼,渾身上下都是不舒服的勁兒,抬手理了下凌亂的頭發(fā),忘記手上還纏的繃帶,這傷口的愈合速度與常人無異,解下繃帶,這深可見骨得到刀傷一點都沒見好:我靠,這死唐七是不是沒給我上藥就直接包的!我也是有病,怎么對自己下手這么狠?這次沒有經(jīng)驗,下次一定揦輕點,哎媽呀,太疼了。
張一弦這身體并沒有繼承諸神的遺志,相反還比常人更弱些,啊……心塞……叮鈴!叮鈴!門鈴就像中了邪一般一直響個不停,也拉回了張一弦飄走好遠的抱怨。
七老八十一般的下了床,連貓眼都沒力氣看,扭了門把手,便開了門。
哐當一聲門開了,徐陌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地,她果然在家,這睡眼蒙松的樣子,只是忘了聯(lián)系自己嗎?睡覺就能不接電話了么?我究竟算什么?諸多疑問,諸多抱怨,最后終還是不忍說出口,都化成了一聲譏笑,其實為了男人的面子應(yīng)該是轉(zhuǎn)身離去的,可終究也還是沒舍得,只站在原地略顯涼薄的看著她。
都張一弦聽到譏笑費勁的抬頭一看,哎我去,把這活祖宗忘了!于是滿臉堆笑的悄悄地往身后藏起了左手“我大陌哥來啦,進來呀,站門口干啥?”說著就讓了身。
徐陌這還是第一次進了張一弦的家門,黑白的色調(diào)顯得如此清冷,不像他想象中小女生的住所,家里也很干凈纖塵不染,除了正常的家具也沒有什么多余的擺件,這里住著最真實她,什么都容不下。
“看大陌哥這風塵仆仆的樣子,是剛下戲?你隨便坐呀,我去給你倒杯水”耐著心的哄他,轉(zhuǎn)身去了廚房,腳步略顯輕飄。
徐陌自進來之后就發(fā)現(xiàn)她有點不對勁,哪個正常人會總把左手背在身后,這也不符合她平常的習慣,于是兩步上去一把拉過她的左手。
卻沒想她防范心那么重,緊握的拳頭啥也看不出,哎我去,疼死了!這活祖宗!張一弦齜牙咧嘴,雖然腹誹,但也沒脫口而出
“松開手”徐陌這時變得非常執(zhí)拗,眼看著躲不過了,只好張開手掌,那見骨的傷口還有深褐色的血痂,深深震驚了徐陌“你!干什么了!”
“不是……你這是生氣了?我……菜刀割的,真的,就……切菜的時候,不……不小心”這半真半假的謊言,也是耗費了大量的腦細胞
“去醫(yī)院看了沒?”
“還沒,就打算去呀,然后你就來了”
“糊弄鬼呢!你這傷口都結(jié)痂了,你現(xiàn)在打算去,張一弦,你說清楚……”
“哎呀,疼疼疼!”沒等徐陌發(fā)完飚,趁著他驚怒之下不小心碰了一下自己的手,張一弦順勢就哀嚎了起來。
“先去醫(yī)院吧”徐陌沒有再說下去,她明顯不愿意對他說實話,菜刀割的這蹩腳的借口也是夠敷衍的了。
“你等一下哈,來來來,給我弄好”張一弦的帽子口罩大眼睛全都拿出來了?!拔覑鄱狗劢z太多,我得小心點!”
“張一弦,我們公開好嗎?”徐陌并沒有接過她單手遞來的這些個物件,只固執(zhí)的問著他,也許答案早在心中,可還是忍不住,不死心的要問問,時間一瞬間的靜止,空氣都安靜的可怕。
“徐陌,我們還是……”
“去……去醫(yī)院”徐陌截住她的話頭,她想說分手,他知道,就是知道了,不是猜測??伤幌?,胡亂的給她戴上帽子眼鏡,便拉著出了門。干啥,這哥,我話還沒說完呢,我們還是小心為上呀,我陌哥你冷靜點呀!所以說有效的溝通是多么的重要,一個胡思亂想,另一個連話都說不明白,就這樣去了醫(yī)院。
“自殺的話,菜刀揦手腕比較快,現(xiàn)在的小姑娘年紀輕輕的也都不知道在想什么,來你給我講講,你這是怎么了!”上了年紀的醫(yī)生,一邊氣憤的絮絮叨叨,一邊給張一弦清理著傷口。
“醫(yī)生,你說她真是菜刀割的?”
“那還能有假?”后來張一弦家里的本來就沒怎么用過的廚具就都進了小區(qū)的垃圾桶內(nèi),這哥好歹給我留一個防身呀,但徐陌并沒有聽見她內(nèi)心的呼喊,安頓好張一弦便又回了劇組工作,只是往后的一日三餐都定時定點的叫外賣過去。
張家父母也終于鼓起勇氣來看望一下張一弦,只是不咸不淡的氣氛讓人略有些尷尬,老兩口呆了不幾分鐘就要起身而去。
“人死如草芥,名利這玩兒意,只有活著才有資格追求”許是張一弦這些年一直同父母維持著良好的關(guān)系,從沒有抱怨過,在她還懵懂天真的時候就用她賺了滿身名利。
這會兒略有些涼薄的語氣,讓張家父母有些惶恐“知……知道了”
“往后如果沒有接到通知,二老就不必到我這里來了”張一弦坐在沙發(fā)上身子繃的筆直,看似隨意的翻著竹簡,也并不起身相送,但那被翻來翻去的竹簡也沒見有什么奇特之處,像是不過被隨手把玩而已。
往事不可追,思緒惶惶然然的飄到了十年前,那時張一弦才六歲還是一個小縣城里的毛孩子,盡管她帶有與生俱來的記憶,但是父母都只當她是小孩子的異想天開,并不理會她,有時候著急了還會呵止她。
直到偽專家的直播講座,請了當?shù)氐暮枚鄬W者,連同還是地方大學老師的張家父母,張一弦這個小一點的孩子也被帶了進去,直到十年后的張一弦也沒有改的了對歷史真相的嚴肅,別說當時還那么小的她,傳說中價值千萬的北宋瓷器被她像個酒瓶子一樣摔裂,就成型的土質(zhì)講到歷史的延伸,侃侃而談,在座的沒有一個反駁的了的,那耀眼的光輝,自此便被政府驚覺,本來并不想來首都,只安守一隅便無比知足,可張家父母對大城市的向往,對名揚天下的向往,炙熱而無比瘋狂。
在實驗室里的那幾年,被反反復(fù)復(fù)的各種研究折磨,可能是張一弦再也不愿提及的往事,那是父母迷昏她送過去的。直到后來她徹底蘇醒,那些人才惶恐的奉她為珍寶,珍之,慎之。
即便這樣念及十幾年的養(yǎng)育之恩,張一弦也從未疾聲厲色過。
可現(xiàn)如今,有些事情以不可控的方向發(fā)展,張一弦再也不能放任他倆不知死活的去碰觸那些不可深挖的歷史傳說。
“一弦,以前……”其實何嘗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也曾心疼過,張母轉(zhuǎn)過身來泫然欲泣“以前是我們不對,可咱們現(xiàn)在不都好好的么,你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假惺惺的了,你倆以后安守本分,再也不要借我之名行任何之事,我會通知有關(guān)部門的,如若不能,國法不容,我自不能干預(yù)。”
“一弦吶,我們的事以后自不再讓你操心,但你若真的念及舊情,也去看看季禮吧,他這些年不是很好?!?
“我與方季禮之間如何,也不必你們操心,二老請回!”張一弦聽到這個名字,突然的從沙發(fā)上站起來,直直的去開了門,送走了親生父母。這一送,往后的歲歲年年里什么闔家歡樂,什么共享天倫,就再也不是張一弦能奢望的,有些事最不堪戳破,一旦面紗被揭開,誰都無能為力。
而方季禮又是誰?是張一弦被反復(fù)試驗時伸出同情之手相依為命的青蔥時光,是張一弦很喜歡卻未來得及表白的美好少年,是最后一地雞毛背道而馳的名揚世界的陶瓷藝術(shù)家。
借張一弦之手有多少人曾經(jīng)耀眼風光,而張一弦如今孤身一人。什么都沒有。我不就24歲,怎么就過得跟42歲一樣?方季禮,方季禮,但愿老死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