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癮君子(二)
- 浮生二兩
- 二兩桃蹊
- 3089字
- 2019-04-27 12:47:57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避之不見聽之不聞,就可以打發掉的,沒有了退路,一直被推著往前走。
唐七的調查結果終于反饋了回來,那些個同他們一起生長的苦難的孩子,如今都被方季禮收留著,方季禮,新聞媒體中芝蘭玉樹的方季禮,回國之后也起了一間陶藝工作室的方季禮。
在繁華的市中心卻能抱樸庇蔭的獨立的小庭院,看起來格調非凡,這是不是張一弦曾經提及過的地方,關于記憶,都有些模糊,有時候甚至分不清真假。
推開門抬腳進來,瓶瓶罐罐的不規則的倒在一處,花花草草間飛鳥與蝴蝶徑自的嬉戲,聞聲而來的方季禮雙手沾滿陶土,笑聲朗朗
“大小姐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呀”
時光好像突然就倒退了許多年,沒有此前齷齪,沒有物是人非,她還芳華正好,他還清風月朗。
“我……我……”
這便局促了起來,此時我真的愿意相信你的那些收留是還藏在心底最后的善良與美好,而不是別有用心。
“我啥我,快進來呀”
說著沾滿陶土的雙手就伸了過來,拉住了張一弦的手心,在這深秋的季節竟有一股灼人之意。
“不……不必進去了,我只是……我知道他們都在你這里,我只是想來看看”
使勁掙脫開的手掌上不可避免的被沾上了陶土,她有多少年沒有碰過這陶土,不對,她還親手給徐陌做過一個呢,你看,時間是多棒的一劑良藥,你所有認為的過不去,只是時間沒到而已
“方季禮,我要去看看他們”
“所以你得進來呀”
方季禮并沒有在意張一弦掙扎著收回去的手,相反的他還拍了拍自己手里的已經快要干掉的陶土“你再不進來幫忙,他們恐怕就要打起來了”邊笑著邊往后院走并不在理會張一弦,張一弦只得跟在后面。
過了一個小徑,饒到了房子的后面,一排排的木桌邊上便坐了那么七八號人,有男有女,各個手里捏的奇形怪狀,大家都在七嘴八舌的你不服我,我不服你的,與尋常青年并無二樣。
“大家都停一停,看看誰來了?”方季禮響亮的拍了拍手掌,頓時大家都住了聲抬起了頭,面孔有些陌生,往昔的記憶與他們并不能重合,張一弦有些疑惑
“喲,是一弦吧!這么多年模樣到是沒怎么變呀”“哦,是政府的狗腿子來啦,怎么又要來抓我們嗎?”“瞎說,明明是她救的我們好嘛!她可是我們大伙的救命恩人呢!”
這些往日共苦過的小伙伴們,這些相依為命抱團取暖的小伙伴們,今日在張一弦的面前極盡的挖苦,哪還有半點往日的純真,那些對不上號的名字,那些并沒有在記憶中模糊的臉龐,如今都變了模樣,原來苦難真的很可怕,一切是非因果,全都可以因此面目全非,哪有誰還能守得住半點情誼。
于是沒有等到張一弦開口說一句話,大家就都摔了陶土,離座而去,連句恕不奉陪都懶得張口,一個個越過張一弦的身旁,一個個擦肩而過,有憤世嫉俗的模樣,有嘲弄天意的模樣,還有懶散無望的模樣,唯獨沒有古人相見的歡喜。讓張一弦那原本滾燙的心,一點點涼了下去,就在兀自傷神時,還是有溫熱的手握了過來“見到你很高興”張一弦抬起頭來,面前這清麗的臉龐,揚起的微微笑臉,彎彎如新月的眼睛,往事又呼嘯而來
“是……暖暖么?”
“嗯,慕知暖”
“我也很高興”
“所以計生是真的死了么?”這突如其來的利刃生生的插在往事之中,計生與慕知暖是同一天被送來的孩子,比之如她與方季禮,大家惶恐的相互依偎過很長時間,其中情分身后不可言語,只是后來慕知暖被送到了別的科室,大家見面的時間便少了許多,后來實驗室被毀的時候她跟計生一起都消失不見的,那時的張一弦如果足夠的冷靜絕對不會一把火后踉蹌離去,她真的沒有考慮周全,這些被囚禁了多年額孩子們該何去何從從,那時候年紀尚小那曾有什么大義責任,只知道大家都出來了,以后就不必受那些苦了,卻不知這人世間的苦從不曾單一過。
所以哪有什么的溫熱的手,不過是軟刀子的問候而已,抽回自己的手,被往事迷惑的腦筋終于清醒過來“慕知暖,你與計生在一起,卻任憑他沉迷于毒品與人濫交嗎?”
“哈——哈哈哈哈——你怎么那么可笑!”慕知暖仰天長笑離去,這一地的狼藉給往事的悲苦掀起了滔天巨浪,卻只能都生生的憋在張一弦的心中
“你日后可以多來,與他們喝喝茶,時間長了大家就會好了,你也要諒解他們不是?”
“方季禮你是怎么找到他們的?”
“如今這世道哪還有錢擺不平的事?何況是區區的找些人。”
這世間之事凡是后來經過了方季禮的手就沒有那么簡單過,離了陶藝館,總算從胸口吐出一口濁氣,你們都在這里也好,往日之事哪有那么多是非分明,立場不同而已,你們與他一樣都著了相。
心情極度郁悶的回了家,這些日子望舒不在,飯菜都沒那么可口了“我警告你哈,莫要挑剔,我如果撂挑子了,你就只能吃外賣了”飯桌上唐七對著挑三揀四的張一弦怒目到“老子現在連保姆的活都要干了,也很郁悶的好吧”“……”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個道理張一弦還是很明白的,于是很識相的沒再言語,筷子挑挑揀揀的,也沒撿出兩口飯“別吃了,別吃了,神仙還用吃什么飯”唐七又一把撥開張一弦的筷子,把飯菜都端走“我扣你工資!”“又不用你發!”人吶都是會變的,就連唐七這樣的都是,剛見面的時候不都還是穩重如山、話語極少、辦事牢靠的政府官員么,看看現在,看看現在!都成什么德行了!愛情走進了絕境,事業又如此的不順心,啊!!這日子沒法過了!
是夜,張一弦洗漱完半瞇在床死活睡不著與被子死磕的時候,著長袍、大兜帽、戴面具的又來了,翻來覆去的張一弦瞬間三魂七魄嚇走了一半,裸睡呀,我弦姐的習慣呀“我草,大哥,敲門吶!敲門吶!正常的社交禮儀懂不懂呀!”一邊怒斥著,還要一邊慌張的摟著被子,裸露的肩膀與脖子都沒比夏天的多多少,但就是那么的極具誘惑力,讓這希夷王竟生生的定在了當場,未曾轉身。“大哥,你好歹轉轉身,讓我穿上衣服吧。”“對……對不起”瞬間的轉身,別的地方蒙得太厚實看不見,反正是露在袍子外面的白皙的雙手此時通紅通紅。
畏畏縮縮的套上睡衣,深吸了一口氣,張一弦才平靜了心情“希夷王深更半夜的前來是有何要事呀,白天說不開么!”“你最近消瘦許多,是飯沒吃好么?”“不是大哥,我從不知道,你竟對飯有這么深的執念,啊,這幾點了!幾點了!你來這一趟,管我吃沒吃飯?”張一弦這六親不認不可捉摸的起床氣終于爆發到了極點。眼前的希夷王略有些尷尬,確實是挑錯時間了,但是聽到她白天去了那里,便亟不可待的放下手中的事情趕了過來,就怕她吃了悶虧委屈了自己。張一弦我想好生的護著你,不經風霜不經雨露。可是好像總也不能做到,我這希夷王當來還有什么用。“你與方季禮之間我本沒有資格插嘴的,但我怕你囿于往日困苦自己,所以前來看看,更何況方季禮此人遠沒有那么好相與,年幼時的情誼哪有那些痛苦來的刻骨銘心,他早就面目全非,只有你還拖著舊日的尾巴不肯松手,到頭來吃虧的還是你自己,你又一貫不肯說只曉得打落的牙齒和血一起吞,張尊主你就不能稍稍懈怠些么,這世間那么多事你管的過來么”本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總是滿身鮮血鐵骨錚錚,卻從不曉得自己也是個弱女子,扛得了要扛,扛不了的豁上性命也要頂一會兒,周身神力不過指著二兩鮮血,還就怕墮了神族威名,也不知道這性子是怎么養成的。“大哥,你這是來寫論文的?”看來希夷王的長篇大論并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張一弦不是根不好啃的硬骨頭,她簡直就是一堆爛石頭,踱步到桌邊倒上一杯清水,伸手遞過去“我這里沒有茶,您就將就將就潤潤喉吧,以后可別說我不懂禮數招待不周”“張一弦!張一弦!我真想打開你的腦袋看看里面裝的是什么!”說罷并未接過杯子,便袖手離去,真怕在多待一分鐘就真要動手讓她回爐重造。“不喝拉倒”張一弦自己揚脖而盡,放下水杯回到床上,想了想,沒敢再脫下睡衣,合衣蓋上了被子側身躺下,嘴里咕咕囔囔“全都是騙子”閉上的眼睛睫毛都微微沾濕。哪有什么人會真的想孤苦一世,哪有什么人會愿意只身犯險,我無動于衷的是,你們心思深沉,不配與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