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麗幾經轉折、從越南回到宿舍，她才想起自己兩手空空。于是，她趕緊跑到超市的東南亞小區，買了幾樣東西，湊數。等她再回來，章雪晗和姚明明已經到家了。

好在，只有章雪晗在客廳里，她看見王麗提著個超市白塑料袋進來，立即大聲說：“但以理老師又來香港了。”

說著，還接過王麗手里的購物袋，把它們搬到她倆房間的紙箱子里，又給王麗打眼色：

“王麗姐姐，你把手信藏得真好，姚明明都沒找到。”

這話還沒說完，姚明明就一個健步，從大屋里沖出來，還差點一頭攮掉門口掛的埃及圖案門簾：“老大，老大，我可想你啦！”

可等她吃得袋子都快空了，才鼓著腮幫子抱怨：“什么啊？！都是超市里可以買到的。”

“我挺喜歡這種小蛋糕的。”好學生微笑著，很安心的吃著那種叫做馬德蓮的貝殼蛋糕。

王麗配合著，一起轉移姚明明的視線：“小銀子呢？這么晚了，還沒有下班啊？”

“奧，那天房東來了。小銀子就想向他推銷保險。今天好像去找房東去了。”好學生趕緊告訴王麗。

“他看見你們幾個了？”

王麗有點緊張，畢竟房子是領導租來給她的宿舍，并沒有同意她帶人來住。

“唔。”姚明明點點頭，“別這么膽小，沒事的。”

她這次倒是勇敢了。

王麗心里苦笑一下，問好學生：“房東來，說了什么？”

“沒有，好像就是上來看看的。”

好學生要回屋做作業，就沒有多想，隨便說了句。

王麗一回頭，發現剛才還在嫌棄手信不好的姚明明，拿出她偽金毛的本色，把袋子里，能放進嘴里的渣子、都吃光了。

“啊！你又當八戒？連個渣兒都沒有留給小銀子？”

“唔，你去超市再買點給她吧？”姚明明擦擦油嘴，她的辦法倒是簡單。

王麗實在沒話說，就好像她對姚明明趁她不在家偷偷換了房間、一樣無話可說。

“啊呀，他爸，你回來了啊？”正說著，小銀子打開門回來了。

姚明明趕緊把桌子上的垃圾，兩只胳膊一劃拉，光速給收拾了，轉身就往外跑。

看著大門關了，小銀子望望姚明明背影消失的地方：“八戒又把吃的都吃光了啊？”

“哈哈哈，她們說房東來了？”王麗問。

“是啊，房東是個挺好的人。我過去給他介紹了幾種重疾險和分紅險。他似乎對分紅險更有興趣。”小銀子有些興奮。

“那太好了。”王麗聽見小銀子終于能重新出去、推銷保險了，心里替她高興。從胖子在素食餐廳里受傷后，小銀子又一直不能去做業務，正在頭疼。

“還有更好的呢。房東說等你回來，要請我們去他家吃飯。現在你也回來了，我就去聯系他哈。奧，但以理老師也說，有空大家一起吃飯呢！”

說著，小銀子先開心去聯系房東了，一個字都沒提她的指環搜索大業。

王麗嘆了口氣，她不是很樂意，因為她知道房東表里不一。不過，她也知道，按著這個標準，怕世界上好多人就不能理了。

再說，如果他真樂意買小銀子的保險，大家跟著去吃頓飯，自己也不少塊肉。

于是，拜訪房東的日子，就定在了王麗到家后的第一個周六下午。

四個女生一路去，還能欣賞了一下飛鵝山的景色。

上山的路，并不分人行道和車行道，蜿蜒在青綠的石頭山中間，不容易看清下山過來的拐彎車輛。

于是，小銀子把探路的大任交給了姚明明。

“他說，好像他們新搬的地方離著這里不遠。”姚明明一邊看手機導航，一邊在山坡上看來看去。

“他們上次住的地方，我去過，離這里也很近。”王麗看看周圍的景色，想起來說。

不過，她也再一次感嘆，一地風水，一地山。這里跟江川的小山嶺很不同。家鄉就是盛夏，山上的松柏和其他樹都興旺地綠著，遠遠看去，也只是一片黃褐色。

“有錢人啊。”小銀子嘆息。

好學生馬上安慰她：“我們慢慢走，別走錯了路就好。”

“就是前面的路了，就順著這里上去。”走在前面五十米遠的姚明明，跑了回來。她指著左邊的上山路，定住了方向，呼叫著大家。

可是這條路，怎么看，都是去房東上次招待她和領導們的、熊公子家別墅的方向。

“這是去原來的房子的路啊？”王麗問。

“沒錯，一定是這么走的，我方向感好著呢！王麗的方向感就是不存在。”姚明明睥睨著她，很抖地說。

大家都沒有異議，因為都知道姚明明、具有一只金毛尋回犬所有的優點和缺點，要不怎么會有“偽金毛”這個外號呢。

于是，三個人跟著偽金毛前進。

在路上，王麗果然看見了熊公子家的別墅。不過，大屋已經拆除了，并圍上了鐵欄桿，好像要重建的樣子。

又走了小半個鐘頭，姚明明說的地方、在一片山坡后露了出來。也是一處白色獨立屋，不過很新，無論是結構，設計還是材料。鐵黑色傳統屋頂也被頂樓平臺游泳池代替了。

房東查理徐還早早地在大門口等著她們。

他穿著堪輿先生們最愛穿的黑色中山裝，一只手抬在胸前，另一只手背在背后。

“王小姐，好久不見啊。”房東的廣式普通話，有些拿腔作勢。

王麗笑笑，跟他打了招呼。

但是進了獨立屋里，王麗看見了跟從前一樣制服的傭人，卻沒有看見熊公子和他的朋友熊孩子。

“少爺們回去了？”

“少爺們？”

姚明明眼睛閃閃發光地看著王麗。弄得她在淺藍色牛仔夾克和里面的白T下，都顯得嫵媚可愛了。

她非常喜歡什么《霸道總裁》，或者《繼承人》之類的愛情劇，滿腦子都是這些胡思亂想。

“沒有，他們只是去朋友家了而已。”管家請四個人到小客廳坐下，又叫人上了點心。

這間小客廳，也有王麗宿舍整個面積一倍半大。房間刷得雪白，現代款家具都是白的，就連地上也鋪著銀白色的木地板，略微帶點灰頭。也多虧這點灰色，王麗才不至于覺得頭暈，腳下才不發軟。

她特別拿眼睛仔細打量仆人送上的點心。樣式和盤子，跟上次差不多。因為曾經有一次吃得不舒服的經歷，王麗每樣都是假裝拿起筷子而已。

好在偽金毛特別能吃，把她的那份也吃的干干凈凈。

管家之后叫人上的淮揚菜正餐，偽金毛也一個人全壘打，把一桌子的東西都吃的七七八八。

小銀子在一邊直給她遞眼色，可是姚明明完全只顧盤子里的莼菜和獅子頭。到最后，她就差最后“汪”一聲了。

沒辦法，小銀子只有跳出來，把注意力從她身上引開：“徐先生，這是您上次說的幾份保險的合同，我都帶來了。”

“好的，我看看，回頭簽好后，叫人快遞你。”

管家非常有學問地點點頭。

這時，一個傭人過來，捂著嘴，不知道小聲跟管家說了什么，管家就隨口說了一句：“請他到書房，我一會過去。”

聽見這話，好學生立即微笑著問：“徐先生有客人啊？”

她是另一個進來后，沒有多吃的人。她的拘謹程度甚至要超過王麗。坐在白色原木椅子上，她也只是坐在椅子邊最前面、一寸的位置。

弄得王麗很擔心，她和她那身同樣雪白的裙子，要一屁股坐在地上。

管家聽出章雪晗正在努力找告辭的機會。他看向王麗，順口胡謅：“呃，沒事。對了，上次，你的朋友姚小姐說你信佛？”

“我？”王麗有些詫異。

“不是她，不是她，是我家！”姚明明趕緊分辯。

“哈哈哈，我記錯了。”管家輕輕說，“我這里有很多佛法收藏，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興趣去看看。”

“什么收藏呢？”

“古董而已。”管家用白色布餐巾擦擦嘴，低著眼睛說。

“太棒了，我要看。”姚明明第一個站了起來。

小銀子因為要拉管家的保險，當然也要湊個趣。

王麗無所謂，只是好學生有些躑躅，一直拖拖拉拉的。

“不要客氣，在這里，就像自己家一樣。”管家親切地鼓動著好學生。不過，這模樣倒叫王麗想起上次，他和丹尼斯先生把自己趕走的情形。

王麗看看好學生低下去的臉，趕緊替她說：“徐先生，我們坐的差不多了，也該走了。”

“王麗，就一會，我就去看看、再走好不好？！”可是，偽金毛堅決不走。

小銀子也不想走，她還在想她的保險。

“好吧。”好學生只有把頭低得更低一些，跟上了大隊。

徐先生的古董收藏在地下室。這個做法，在香港可以理解，也不好理解。

因為本地是個寸土寸金的地方，要節省空間，可是地下室一般水汽太重，對古董收藏極為有害，所以王麗有點奇怪。

閑話少說。這里地下室卻是干燥，因為空調開到了最大。

人還沒有進去，王麗就團緊了身上藏青色的長裙。可是，她還是覺得，全身都在打冷戰。

好學生打了個噴嚏，白胳膊上凍出一片雞皮疙瘩。

只有小銀子和姚明明一兜勁，奔到了最里面。

“這里挺暗的。”王麗問管家。

“很多古董都畏光。”管家這樣回答。

五十米走廊的盡頭，才是陳列室。里面面積不小，有足足一個足球場那么大。微弱的光線有點偏藍，依舊能看見玻璃罩子下陳列著一些鎏金的佛像和法器。

只是這些東西的造型，并不像中原的東西。

“這是？”

“XZ的佛像和尼泊爾的佛像。都是大喇嘛的法器。這個是……你看，非常有名。”管家指著，向王麗她們一一介紹。

“這些都很貴吧？”小銀子恭維著管家。她本能地想討得房東徐管家開心，好確保他一定把保險合同上的字、簽了。

“個人愛好而已。”管家說。

“這是什么？”姚明明看見一個白色骨質的物件，好像個淺盤子，鑲嵌著綠松石和銅。

“這是一樣法器。是用……骨頭和綠松石做的。”

管家本來想介紹只是人的天靈蓋骨做的，但是他話到嘴邊，卻一筆帶過。

然后，小銀子看見了一跟差不多質地的長號，有將近半米長，也鑲嵌著銅片和粉綠色的綠松石。

“這個非常有名！是……呃，你們可能聽說過XZ有一種叫弱郎的僵尸，是用來收它們用的。”管家的聲音都激動得發抖了，因為這是他的專業研究所在：各種邪惡的超自然力量。

姚明明呲了呲牙，王麗知道她終于也有點害怕了。

好學生站在靠大門最近的地方，不愿意再進一步。

看看她，王麗跟管家說：“徐先生，你們先看著，我們倆有點冷，先出去暖和一下。”

“當然。”管家痛快地回答：“你們先溜達一下，我去招呼一下書房的朋友。”

等小銀子和偽金毛參觀完了，管家又從書房下樓來送別，還特別打發了家里的司機、送王麗他們幾個回家。

這時，天已經完全黑透了。不遠處的山都黑乎乎的，好像包圍著這里的一條條鱷魚。可是，王麗還沒有看見少爺們回來的痕跡，不過她也沒有多問。

等到了家，姚明明特別興奮：“今天真是漲姿勢了！”

王麗心里有些嗤笑，偽金毛特別興奮的情況分三種：看見韓國歐巴的時候，看見食物的時候，和掩蓋自己的真實情緒的時候。

“啊？”

“你們看，徐先生還送了我一樣他的藏品。”

姚明明拿出了一只手串，是多層的紫檀木串子。雖然珠子顆顆很小，卻都非常飽滿，放著油亮的光芒。

“你怎么拿人家的東西啊？”還沒有等王麗開口，小銀子先不高興了。

“哪有什么？你不覺得這手串，跟房東的收藏一樣，充滿著神秘的氣息嗎？”偽金毛把手串伸到好學生面前，做出一個蛇精的妖嬈動作。

“我覺得……嚇人。”好學生半天嘟囔出一句，恐懼地看著手串。

“那么給王麗吧？”

姚明明就把東西往王麗懷里塞。

“別，我不要房東的東西。他研究魔鬼的。怕不怕人啊？”

王麗隨口一說，姚明明偽裝的激動立即煙消云散了。她張著嘴，紅著臉，愣了兩秒，然后就轉身打開大門，可是從背影看還有些不舍和猶豫。

“這樣，明天我就找個快遞，給房東送回去吧。今晚，先放在個安全的地方。”

說著，她把手串塞在了、對門鄰居的小神龕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