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七期的結束
- 所羅門王的指環(huán)
- 蒙恬小姓張
- 3419字
- 2020-05-29 12:13:00
眾人齊刷刷的把眼睛轉到了那波身上,等著他進一步拿主意。
“----------”
販賣人口的家伙們看看眾人都如此行事,也沒了底氣,不再爭辯。他們互相商量了一下,就扭頭找人不知道打哪里又拖來幾個被打的像豬頭一樣的男人。這些被打爛了臉的男人們普遍身子單薄,一看就是原本就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現在更是連站的氣力都沒有了,只萎在地上,好像幾片變色了的咸肉。
“如果他們壞了你們的規(guī)矩,把他們趕走好了。”那波大聲說。馬上有識趣的人去把受傷的男人扯過來,讓他們靠近火邊以便仔細查看傷口。大胡子被人群最后喬裝捂著臉的內官長但以理吸引住了。從剛才到現在,但以理的表情已經變了幾變。大胡子很想知道這個人葫蘆里到底賣什么藥。
那波王子繼續(xù)受大胡子的啟發(fā):“你們并非巴比倫的王或他的高官們,在這里沒有治死人的權力。”他指指火邊基本都昏死了的弱雞們。
“可是,我們是至高神的選民!我們是圣潔的!…與你們不一樣的…”
一個年輕的男孩對那波王子的說法很不滿,在人堆后面喊了一聲。然后,他分開眾人,走到了那波王子的面前,說得越發(fā)文縐縐起來:“這個男人娶外族的女人,是要玷污我們整個民族,要讓神對我們的烈怒繼續(xù)!因為我們的民族被外族玷污,我們已經被神趕出了家園!現在,我們又被巴比倫人從埃及趕了出來,無家可歸!這都是因為這些人害的!”
要賣人團伙里、無論老幼都是一臉肯定的表情。看來他們都同意這個文縐縐青年的話。
大胡子身后不少人也嘁嘁喳喳起來。聽著,不少人贊同青年的想法。甚至,大胡子背后一個大漢向文縐縐的年輕男孩開始搭訕:
“年輕人,怎么稱呼?”
對方還是不滿這個親切但是隨便的稱呼:“我是猶大圣王大衛(wèi)的后裔,是猶大的王族!”他的驕傲立即劃破了剛剛才喚起的一層尊敬眼光:
“切!什么猶大王族?猶大王族在我巴比倫地界上嚇唬誰?!”
站在大胡子身后的另外一伙流民中有人不滿了,他們大聲喊叫。很快,兩伙人就互相對罵起來。聽來聽去,原來跟著大胡子混的這群人中有人是摩押移民,是猶大流民最鄙視的死敵部族。兩邊人數仔細數,不算吃奶的孩子和老頭老太婆,又差得不多,于是兩邊的人就跑出去各自呼朋引伴。不到一頓飯的功夫,村長家前面空地上已經站滿了人,而且人群還在越積越多,都在喊叫。
大胡子知道很快就要變成群毆的局面,于是他拍拍那波王子。
“都住嘴!”有人學獅子大吼。
兩邊的人都安靜了下來,看著負責吼叫的那波。
那波王子剛想去看大胡子,就被大胡子掰到了人群的最前面。他只好硬著頭皮繼續(xù)說:“可我聽說猶大王大衛(wèi)的祖母是摩押的女子路德。”
眾人四周目瞪口呆!那波王子也吃了一驚,他以為人人都知道這個故事呢:
“摩押的女子路德,先嫁了一個猶大男人,成了寡婦后,跟她猶大的婆婆來猶大地住。認識了猶大男子波阿斯再婚、生了猶大王大衛(wèi)的父親。這么說的話,你們的圣王大衛(wèi)就有你們所謂的骯臟摩押血統了。”
眾人開始小聲私語。不少猶大流民開始遮住臉,而摩押流民露出了得意的喜色。
那波背靠著大胡子,自己也分明感到有一種膽壯了的感覺。從前跟弟弟們一起被耶魯巴伯教育的事情回到了他的心里,很多他都忘了的知識似乎都到了嘴邊。他開始滔滔不絕:“如果與外族通婚都得賣為奴隸或者治死的話,那么大衛(wèi)的父親是不是也該被賣為奴隸,猶大王族是不是該賣為奴隸呢?”
猶大聽眾的眼睛開始四處看。不少人醞釀著怎么反撲。摩押人剛想起哄,就看見大胡子舉起他一只好像老鷹爪子一樣的手,安靜了下來。大家唯有繼續(xù)聽那波王子說:
“為什么大衛(wèi)可以成為猶大的王,而這個男人和他的朋友都必須被治死,女人和孩子必須被販賣為奴嗎?不是自古以來一條律法適用所有的人嗎?我問你們!”
那波大聲問。
剛才還在鼓吹自己王室血統的人又隱身回人群里不說話。
接著,大家開始竊竊私語。只是猶大流民中的不滿,還是沒有平復下去。討論了一陣子,終于有人想到了新的借口:“就算這個人不為了這件事被治死,也該為了我們大家受的苦被治死。他…他是先知耶利米的書記巴錄。他的主人說神叫我們投降巴比倫人,就有好日子。可是我們投降了巴比倫又怎么樣了呢?巴比倫王把我們像羊一樣屠宰,又從埃及地趕了出來!”
“是啊,是啊!這個猶大奸!用石頭打死他!”
“你們投降過巴比倫?什么時候的事情?”那波覺得這話太可笑了。當年猶大明明投降了巴比倫,卻伙同埃及把自己捉去、使勁侮辱;后來,他的弟弟兩次圍城了耶魯撒冷,都預備著給他們機會投降,所以才圍了那么久才攻破的城池。破城后,弟弟甚至還給這些剩下的猶大人分了耶路撒冷城里最好的地!而這伙忘恩負義的東西居然謀害了弟弟設立的高官,還擄了其他人逃亡到巴比倫的敵國埃及去!現在當了流民都還反咬一口?!那波王子滿心的話,卻不知道怎么說。
猶大流民安靜了。整個院子里除了小孩些微的哼哼聲,就是篝火里的木炭炸裂、嘣出火花的“噼里啪啦”聲。等了不知道多久,眾人又在下面嘁嘁喳喳的了一陣,就好像沒事人一樣散開、各走各的了。猶大流民首領把書記巴伯和他的朋友丟在原地,卻想把埃及女人和其他要被賣的人也一起拉回去。
“等等!”
那波按捺住喉嚨里的顫音,對要賣人的猶大人努努嘴。猶大首領很看眼色的把待出售的女人和孩子都放下了。剛才還要一起走的猶大流民中,立即有好幾個人一下跑到了那波的跟前。不管他是否衣著破爛,一下跪在他腳前:
“大人,我們---我們也不想跟他們走了!讓我們跟那些摩押人一起留下來吧。”
又有更多的人跑過來:“大人,求您收留我們吧!我們不想跟著他們--”
跑來的人扭頭看看那幾個所謂的長老/首領,嫌惡的說。
那波王子想起自己在猶大監(jiān)獄受辱的樣子,他的嘴唇哆嗦了:“我不是你們的大人。”
他本能的想把腳從一個一下抱住他的猶大婦人懷里抽出來。對方卻抱的更緊了:“大人啊,您是神打發(fā)來的,我們知道。”
那波羞紅了臉,他以前總以為坐上王座的目的就是讓自己不再受人的白眼。因為身邊的人總是說,巴比倫王位是他出生順序應有的權利,可是這份權利卻被嫡母半路收養(yǎng)的來路不明的“弟弟”奪走了。母親和乳母,還有周圍的親信,每天都在提醒他“一天不奪回王位,一天就是人人嗤笑的失敗者”。可是,在心里,他也贊嘆弟弟作為王者的才能,要模仿他的一舉一動。所以,每回見到弟弟處理事情,自卑心就別著他一定要朝跟弟弟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再加上,他天生一副軟心腸,容易舉棋不定,一被人包圍著,他就會去找“領袖”拿主意。最早,他依靠的是耶魯巴伯,然后是自己的弟弟,然后是埃及王,最后是米迪亞大使。現在,他站在最前排,被大胡子頂著無法回頭,終于明確找到了一種他在弟弟身上見到的感覺。他全身充滿了力量。那波第一次明白了一個道理:作為組織者/決斷者,責任該大于權利。他必須要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上對所有人一視同仁,甚至必須無視自己的好惡或者感情。于是,他第一次沒有扭頭去看大胡子就自己行動了。
趁那波王子忙活安置這些新來的游民的時候,大胡子一個人消失在往坍塌神廟回的路上。那波王子越來越像一位王了。初初,大胡子以為只有自己是這么想。可是就在剛才,在人群最后面的那位內官長,也跟著大家一起眼睛亮晶晶的只盯著那波一個人。這個人起先是多么不把那波王子當成一回事啊。
大胡子扭頭看著篝火映紅了夜空的方向。他忽然覺得自己又是巴比倫王尼布甲尼撒了。尼布甲尼撒王經歷的那些從出生以來的貧苦與富貴、掙扎逃命與意氣風發(fā)、愛與被愛、出賣與殺戮,都流到了大胡子的心里,好像一個臨死的人,會在死前迅速看一遍一生做過的所有的事情一般。或許尼布甲尼撒王以為自己要在死后才能知道有沒有神,卻沒有想到現在與神在故鄉(xiāng)的小路上相遇了。那聲音輕輕的,仿佛小時候亞哈謝在他耳邊歌唱的聲音。他原以為神的聲音會在地震、烈風或者大火中,如世人所傳說的那樣叫人惶恐驚詫。最后,卻只是他那從小就熟悉的、一聽見就知道是誰的耳語。“尼布啊…尼布啊…”
大胡子意識到:現在,那波終于可以為王了。而他作為大天使,就是“服役的靈”,終于完成了對活人所要做的事情。歷史中,關于他的這段生命似乎要淡出了。以后歷史上就只余下一位尼布甲尼撒二世,那就是那波王子了。這一刻,大胡子忽然明白自己或許再也見不到很多他想要見的人,比如土匪頭、羅伊師傅,還有小驢。因為他在他們生命中,他們在他的生命中,互相要成全的事情已經結束了。
離別的時候,居然是這樣的酸楚。心底里那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好像耳語:“阿里啊,你的七期結束了啊。”
大胡子剛想用臟手摸去臉上的鼻涕眼淚,就聽見周圍似乎有窸窸窣窣的皮革摩擦聲。他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被一個布袋套住了腦袋。幾只強有力的大手一下把他死死的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