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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反噬

第二天是周六。

凌晨收到李春“不去越南”的通知后,王麗松了一口氣。天亮了也不想醒過來。但是,姚明明和好學生一直在客廳里,嘰嘰嘎嘎的、拍打吵鬧。

“怎么了,你倆這么高興?連懶覺都不睡了?”

王麗忍不住想發火。但是頭太沉,她就對著小銀子的上鋪床板嘟囔了一句。

“你不知道吧?XXX要來香港了!”姚明明興奮地好像只金毛尋回犬。

“XXX?那是誰?”王麗揉揉眼睛。

“XXX歐巴!歐巴!歐巴!”

姚明明一下跳上王麗的下鋪,卻叫上鋪的鐵梯子,撞到額頭:“哎呀!”

“你沒事吧?”好學生趕緊過來,給她揉揉。

“破相了,怎么辦?”姚明明故意撒嬌,想叫王麗也起來、看看她。

“好吧,這下去接歐巴機的時候,可有用了。在頭上貼個招牌,上面寫著‘歐巴,我撞著頭,都破相了,你快看看我!’”

王麗嘲笑她的舍友說。她還想繼續躺著,就被姚明明和好學生一人一只手、給拉了起來。

“小銀子去教會了?今天不是禮拜天呀!”

王麗發現小銀子不見了,問。

“沒有,小銀子他們教會、今早去給但以理老師送行。他要回迪拜了。”好學生嘆了口氣說,言語之間非常不舍得。

她覺得王麗肯定也舍不得。因為每次和但以理聊天,他都會關心宿舍的情況,特別是王麗最近工作是否順心的雜事。

出身于父母都沉默不表達自己的知識分子家庭,章雪晗本能地被這種暖男行為所吸引。

再加上,她和小銀子都是精于心機的上進分子,打內心排斥同類的“算計”。

所以,每次聽見小銀子在背后說但以理的不是,她都覺得,英俊高大的學者真是太無辜了,老被愛占便宜的偽君子誹謗。

“我們也去吧,我也很喜歡但以理。”姚明明也蹭過來。她已經換好了出門的破洞牛仔肥褲子,石磨藍的褲腿上,白線哩哩啦啦的。

看得王麗總忍不住想去扯根線頭下來。她現在總算理解小銀子愛扯線頭的原因了。

不過,她還是不想起身。

“……”

內心深處,她不想去見恩公,雖然,她知道自己于情于理、都該去送行。

“走吧!”

“走吧!”

姚明明和好學生都眼巴巴地看著她。

想想今天總算不必去越南,真是好事從天降,王麗也不想太過分。于是,她松了口:“能趕上嗎?小銀子他們不是都走了嗎?”

“沒有,小銀子他們先去教會樓下集合,然后才去機場。我們現在就去的話,肯定趕上他們!”

姚明明忙說。似乎,她對去送行這件事、比崇拜恩公的好學生,都積極。

王麗猜,她還想叫自己和她一起,去追歐巴。

“唉!”

不過,水至清則無魚。王麗一骨碌爬起來,拍拍家里這只偽金毛:“好吧,好吧,我起來了,我們這就出發。”

半個鐘頭后,教會一行人,夾著王麗宿舍里的四個女孩,一起出發去機場給恩公送行。

教會特別提前包了輛白色小巴。

也多虧了王麗一家四伙,才讓教會來送行的16座車坐滿了。

畢竟是周六一大清早,除了大叔大媽有積極性外,年輕的夫婦們要照顧小朋友,來不了。

恩公曲著腿,坐在司機后面第二排。他已經脫去了紅色T恤,換上了看上去更有學者風度的淺卡色格子襯衣和深米色的長褲。

看見王麗上來,他彎起褐色的大眼睛,笑了一下,沒有說什么。

王麗一伙被安排在最后排坐。

倒是也沒有機會跟恩公說話,王麗由衷松了口氣。

等恩公把手續都辦好后,在離境的白色玻璃橫斷前,回頭跟大伙道了別。末了,他對王麗看了一眼,一如上次講解《但以理書》時那樣,仿佛一陣嘆息。

王麗趕緊裝出一臉微笑,對他使勁揮揮手。

處于大齡單身狗的自覺,她知道,但以理不會對黑胖的自己,有什么異性的非分之想。哪怕她有時也幻想一下,可是冷靜一分析,這些不可能的妄念只會讓她苦笑。

所以,她沒法客觀理解恩公對自己的耐心和熱情。

也因此,她覺得,這種沒來由的熱忱,跟團長說的免費之物一樣,都是包藏著最大不確定性的東西。作為一個以規避風險優先的財務,必須毫不猶豫地予以劃清界限。

沒等她想完,就聽見好學生在她左邊,嘆了口氣。口氣十分幽怨:

“我覺得,但以理老師走的時候,有心事。”章雪晗白著臉,也叫鵝黃色長裙映襯地更白了。

她看著她的偶像進了閘口,慢慢地搖搖頭。

“別操心了,小姑娘。”王麗掐掐她的嫩臉蛋:“姚明明呢?”

倆人一轉臉,打著一起送機名義的姚明明早就不知去向了。

然后,他們又看見幾個、打扮得好像動漫cosplay的女孩子們,十七八歲的樣子。都穿著女仆黑裙+白圍裙,戴洛可可風格的小黑帽,掛著黑色蕾絲頭紗,一路疾跑,完全不顧機場上站著的其他人。

好吧,小姑娘們正在追星,大家讓路。王麗趕緊往旁邊一閃。

這時,小銀子也過來了。她因為睡得晚、起得早,臉色蠟黃,菜色更加明顯。細長眼睛,都快隱沒在黑眼袋里了。

她努力打起一份笑容,問王麗和好學生:“你們跟我們一起走嗎?”

“我跟姚明明說好了,跟她一起回去的。”

好學生看看王麗和小銀子,樣子有點躲閃。王麗忍不住覺得,她其實也是個小姑娘,心里肯定也挺喜歡姚明明的歐巴。

“你呢?”小銀子問王麗,眼睛火辣辣的。

王麗覺得事出有因:“怎么了?”

“小巴回去的時候要計人頭出錢的。”小銀子馬上說。

其實,王麗在車上聽見人說:教會里阿東的姐姐在機場上班。今天正好下早班,她和同事正趕上教會小巴的回程時間。所以阿東想帶他們一起走,搭個免費車。

這個阿東,是本次送機里唯一的(除王麗他們家四件以外)的年輕人。

他是香港政府公務員,又剛剛升任教會長老,地位不凡。小銀子想巴結他,就想讓王麗他們讓出座位、給阿東的姐姐和她同事。

“奧,”王麗沒有戳穿小銀子的謊話。“我們幾個要一起去追歐巴。”

好學生很開心地、拉緊了王麗的胳膊。

“那好吧。”小銀子的緊張也消退了,她原本很擔心王麗會說、要跟自己一同回去。

于是,宿舍的人,拆了兩伙,各自出發。

好學生也在接機口、努力的從人群里去墊腳。王麗則站在最外面,看自己的手機。只是香港機場的wifi很不給力,看東西很慢。

她正在心不在焉時,忽然聽見最前面的女孩、發出一陣“啊啊啊”的尖叫聲。沒等她來得及捂住耳朵,整個人群,小千號人就突然向左邊晃動起來。

王麗知道歐巴怕是要來了,趕緊抱緊自己的手機,以免被粉絲們擠掉踩爛。

可是她還是低估少女們的能量了。

剛才還在晃動的人群,爆發出極大的力量,一下就把王麗完全擠到了圈外,然后像過境的蝗蟲一樣,向左邊爆沖:

“歐巴!歐巴!歐巴!”

聲音震耳欲聾。

王麗捂緊了耳朵,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老了。

等少女、歐巴和歐巴的保鏢們都沖出了接機口,王麗一個人趴在不銹鋼欄桿上休息。前面半排都被少女們的力量擠歪了。

這時,一個瘦男人從里面出來,還帶著另外兩個年輕男孩。

王麗一下愣住了。

帶頭的,是丹尼斯先生家的管家查理-徐。他原先白凈的臉,基本都變成了青色。頂著兩個比小銀子還嚴重的熊貓眼圈,像個人干。

后面跟著的,是高個少爺和他那個不愛說話的小個朋友。

王麗決定叫他倆熊公子和熊孩子。

兩個人也都沒有了早先自己見到他們時的神氣勁兒,憔悴的好像紙片。熊孩子水潤得好像剝殼雞蛋的臉頰,都塌了下去。

這時,王麗手里的電話響了。深綠色屏幕顯示,是羅總打過來的。

“王,你在哪里?”

“機場,領導。”

“李春跟你說了?”

“領導,李春要跟我說什么呢?”

“奧,沒事。你在機場,正好幫忙接一下客人。一個是查理-徐,一個是董翔,還有一個……一個叫張仲文。”

羅總似乎在對著什么念。

“領導,我……”王麗還沒有說完,對方就掛了電話,一如往常。

王麗剛想去找紙板寫名字,但是她轉念一想,或者領導叫她接的、就是這三個看起來不像人的家伙。畢竟她記得,管家的名字就是“查理-徐”。

她走向丹尼斯先生的管家:“您好,您是查理-徐先生嗎?”

管家看見王麗,就好像久旱的莊稼期待春霖。他趕緊拉著兩個熊娃過來,枯爪一樣的手握住了王麗:“是的,是的。”

“那么,他們倆是董翔和張仲文?”

熊公子和熊孩子都目光空洞地看著她,直到王麗覺得背后發毛。

“是的,是的。”管家徐還是不想放開王麗的手。

王麗忙幫他接過推著的行李車。

她意外發現,行李車上架著四只攞高到鼻尖的28寸大箱子。這些箱子上,還都纏著條奇怪的姜黃色打包帶。

這些打包有手掌寬,帶雖然弄臟了,但是這不能解釋,為什么那些鬼畫符一樣的花紋,似乎像蛆蟲一樣在扭動。

更神奇的是,一出機場大樓,這些動來動去的黑褐色細條圖案,就在日光下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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