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被綁的好像一扎烤麻雀,放在一輛貨車的后面,聽著輪子的咿咿呀呀聲,從王陵附近的小鎮,往圣城耶路撒冷的方向進發著。
阿爾斯蘭之所以知道,那是因為這條路是這一帶最平、也最像回事的路了。早先,瑪代-波斯帝國修建的大路,已經在過去的1000多年的時間里,被歲月磨去了痕跡,或者被這荒野里的大風吹走了。但是商人、駱駝、戰馬和朝圣者的腳,卻踏出了這一條不是特別寬,卻是特別平的路基來。
土匪頭一如既往的生命力強大,他甚至比可憐的阿爾斯蘭醒得都早。
大胡子依舊哼唧哼唧的,擔心自己真的因為狼咬了,會發瘋去咬人。
阿爾斯蘭則是滿臉青腫,好像個沒熟的毛桃被擠了一樣,顏色很不干凈。
貨車的兩邊,各是一隊四個人的騎士,都穿著白色的罩袍子,胸前涂著一個大大的紅色十字架。罩袍子下面則是泛著日光的鐵鎖子甲衣。每個人都帶著一把雙手劍,一把戰斧和兩把匕首。至于貨車前面是什么,綁著的三個人都看不見。
到了休息的地方,貨車前面的人,就先下了馬,繞道到貨車后面,把三個人像卸貨一樣,從車上啪啦了下來。好在貨車上那些軟一些的藥材和布匹先落了地,大胡子他們倒在貨物上,反倒覺得比在車上晃來晃去要舒服。
細高的韓弗萊把水囊里的水,倒在一個牛角杯子里,給土匪頭和大胡子一人喝了一杯。然后,他好像跟阿爾斯蘭斗誰更有耐心一樣,矗在跟前,既不跟阿爾斯蘭說話,也不給他水喝,直到過了三天以后,大胡子多嘴:“這位大人,請---請---也給他一點水吧。”
阿爾斯蘭瞇著眼睛,不抬頭,心里嫌棄大胡子多事,因為午飯和晚飯的時間,看守他們的騎士都給過他們每個人水和食物的。自己干嘛非得從韓弗萊手里接過杯子呢?好像這個家伙是善心施舍一樣。
韓弗萊用褐色的眼睛瞥了阿爾斯蘭一眼,問大胡子:“你們都是回教徒?”
“------”大胡子低著頭,不敢出聲。
“你認識這個小子,多久了?”
“-------”大胡子還是不敢出聲,一邊的土匪頭子冷眼看著,也不出聲。
“你倆是干什么的?”
“大人,小人是商人,他---他是個---馬販子---”
“就是說你們倆都是商人?!”
“------”大胡子膽小的低下頭。
韓弗萊冷笑了一聲,拔出了匕首,割斷了大胡子和土匪頭手上和腳上的繩子。
“再有十天左右的路程,就到圣城耶路撒冷。路上,會先經過卡納克城。我們會到那就不走了。你們倆可以自己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大--大人,”大胡子心里燃起一絲希望,立即膽子大了一點:“那么---他--他怎么辦?”
“聽著,你們沒見過這個小子。”韓弗萊踢了阿爾斯蘭的小腿連著膝蓋的地方一腳,“如果是平時,我會因為你們是回教徒宰了你們。今天是例外,下次做小買賣,離我們都遠點。”
說著,幾個騎士就過來,把大胡子和土匪頭從貨物上拽起來,扔在一邊,把依舊綁的像條毛毛蟲的阿爾斯蘭扛上貨車。細高個也爬上他在隊伍最前面的馬,頭也不回的走了。
不到一盞奶茶的功夫,這一隊人連車,就只能在遠處看見一排豆丁大的身影了。
“他們---他們不會真的宰了阿爾斯蘭吧?”大胡子很緊張,因為細高個臨走前全身都是殺氣。
“那不關我的事情。這里是哪里?他剛才說離著耶路撒冷很近了?”土匪頭子雖然走起來還是有些拐,但是他很大程度上可以自己動了。大胡子都吃驚他居然恢復得這么快。
“可是---撒以馬那大人,這里--這里是我們的時代,不是您活著的年月啊!”大胡子緊張的在后面大喊。
“什么意思?”
“您---您昨晚看見的地方,那個荒野----就是---就是巴比倫城。現在是在那之后好多好多年了。”大胡子自己都覺得自己說的滑稽。
土匪頭眨眨眼:“我被光頭的法術給打發了?”
“這----反正----我們現在是在另外一個地方了。”
兩個人一陣沉默。
好一會,土匪忽然意識到什么,重新抬起頭,看著大胡子:“你說,昨晚的荒野就是巴比倫?”
大胡子忽然想起了他在地宮里要殺死居魯士的執著。土匪之所以連命都不要的都要殺死居魯士,不過是為了保護巴比倫的未來。但是1000多年后,什么帝王的榮傲,什么天國之門,都不存在了。巴比倫城只剩下了一堆堆的黃土,滅沒在四下無人的荒野里。
大胡子沒有了勇氣,不再開口。
土匪愣了一下,坐在了地上。好半天,他哈哈哈大笑起來,好像遇到了什么高興事,最后笑的腰都直不起來了。
“好吧,我得承認,快50的人該預備好:什么奇怪的事情,都能遇見。”
最后,土匪嘆了口氣。他扭頭看看一邊躲得有點遠的大胡子:“既然都來了,我就實現一下多年的夙愿,去圣城耶路撒冷看看。你要是想去救那小子的話,我們倆搭個伴,等到那些人說的什么卡納克,就你走的,我走我的。”
“可---可---你沒有錢啊?”大胡子問。“從這里走到耶路撒冷,要十好幾天呢!”
土匪笑的快趴在地上了:“你忘了我干什么的了吧?”
他爬起來,拍拍大胡子的肩膀:“告訴我,那些人怎么知道,你是回教徒還是什么的呢?”
“他們是信仰基督教的十字軍!”
“那是什么?”土匪頭當然不知道一千多年后的世界、和基督教與回教在圣地的戰爭這些事情。
“我們沒有十字架啊。”大胡子打算去繁就簡,“有十字架的就是他們的人!”大胡子在胸前比劃了個十字形狀。
“好了。”土匪頭從地上撿起一塊拳頭大小,稍微有點長,帶著個尖頭的石頭。
天沒有黑以前,大胡子和土匪頭就換了一身行頭,屁股下面,也各自多了一頭動物。大胡子的是一頭長耳朵、長睫毛、灰色小毛驢,土匪是一頭褐栗色的小母馬。另外,土匪的脖子上還多了一條銀制鏈子,上面吊著一枚男人拇指長短的十字架,鑲嵌著一顆藍寶石和四顆橢圓形有點扁的珍珠。
土匪頭擦擦手上些微的血跡,對大胡子笑了笑:“打劫,總是有第一次的。再說,他們也沒有死!”
“我們會被絞殺的!官府---”
“啊,那也得他們能追上我們再說。要是我是他們,我就不去報官,多麻煩啊!”
“真主啊!我怎么跟這樣的人一起呢!我---我不曾---”大胡子的汗都下來了。
“行了,你不是商人嗎?別告訴我,這個世界上有不坑蒙拐騙的商人。”土匪頭把身體探出來,把肩膀靠近大胡子:“神說,破了一條戒律,就是破了所有的戒律。你騙人,我打劫,大家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