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的衣物本來也會做熏香處理,阿蘇叫人摻點尼羅河南邊運來的醉竹當熏香的燃料也很容易,回頭,還可以用送給公主那些衣服上殘留的醉竹子香味,把鍋甩給但以理。(東非坦桑尼亞來的醉竹是一種可以用于提取麻醉物的植物,其汁液對哺乳動物的麻醉效果十分明顯。)
自然,暗殺不可有太多人在場。阿蘇早就疏通了巴比倫護衛的首領皮羅內,向別院的人遞了話,又找幾個宮女來扮演下替班,叫埃及宮人先在宴會前去吃點兒、休息會兒,等公主們沐浴完再回來,也是極合理的。武士首領皮羅內自然心領神會。
“行了,我先去散散,你們好好看著公主。”巴比倫護衛長看埃及人走了,他帶著自己最親近的幾個人也站起來,施施然的出了這座內苑的大門,只叫一個年老的侍衛看門。院子里面,阿蘇的人,看見礙事的人走了,就吩咐替班的宮女,把醉倒了的公主們,從浴池里撈出來,草草的套上內官局送來的衣服。等替班的宮女也被打發走了,他就叫來幾個通過安民站找來的大漢,把埃及公主們全部扔進內院后面的池塘。
“給那個嫡公主帶點冥錢。”說著,他就把阿蘇塞給他的碎布掏了出來。
其中一個大漢,穿著一件看起來極其矯健的長袍,戴著一對鐵手套,長著一對非常睥睨的眼睛,不肯老實聽話,他只肯色瞇瞇的逡巡失去知覺的公主們。可是他又不能得罪阿蘇的人,唯有努努嘴,一個個頭比他更高大的手下就過來,接下碎布,并把碎布塞在了“嫡公主”的手里。這檔口,睥睨眼睛似乎對其中一個姑娘動了瞎心,他朝小麥色皮膚的高個女孩趴下,把身體壓了上去。
“啊,你別忘了自己是來干什么的!”阿蘇的人勃然大怒,但是不可以聲張,他只能小聲吼叫睥睨眼睛。可是睥睨眼睛正起勁,于是阿蘇的另外一個手下,是在場幾個大漢中最強壯的,抬起腳來,就把他踹進了池塘里。
“咳---咳---”睥睨眼睛爬起來,摸了把臉,剛要吼回去。
“你幾個不要錢,還不要命了,是嗎?”岸上最強壯的人,問睥睨眼睛。
睥睨眼睛想了想,只得安靜的爬上岸,小聲嘀咕:“X的,敢踢我!要是在普羅旺城,我早片了你們這些骯臟的異教徒了。”
“還不快點?!”阿蘇的人朝著他嘶吼。“動作要輕點!”
睥睨眼睛只得跟他的兩個手下一起,把幾個姑娘一個接一個的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推下了池塘。
“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小麥色皮膚的公主是最后一個,睥睨眼睛很不甘心:“X的,反正都要弄死,玩一下會怎么?”
“少廢話!”
“噗通”
平時只到半腰深的水,不消一會,就把七個年輕女子都淹死了。她們甚至都沒掙扎一下,熟睡中就去見埃及的荷西里斯神了。
“行了,我們走吧。”侍衛剛要叫自己的幾個人走,就看見一個埃及女官不知道怎么早回來了。
“呀----呀!”姑娘看見他們幾個陌生男人,卻沒有看見公主們,立即大叫起來。
幾個人就上來捉她。院子原本不大,好幾個大漢捉住她并不難,一下就把姑娘按在了地上。就這個檔口,又有一個同伙跑來:
“壞了,前面來了個不是我們的人。”
“是個什么人呢?”
“聽他和門口的老頭聊天,好像是什么安民站送來,會說下埃及話的挑夫!”
“太好了,他就是那個替罪羊。”阿蘇的人一喜歡,手一松,剛抓到的埃及女孩就大叫著從他手邊往前院跑。他的同伴,那個最強壯的人立即呵呵笑,連屁股都不動,只是隨手抄起一支長槍,朝女孩狠狠一扔。只見那長槍就從女孩的背后直接貫穿到了前胸。
這時,巴比倫護衛皮羅內和他的人,時機剛好的進來,正堵住誤入古代世界的大胡子小商人。于是,大胡子就糊里糊涂的成了“刺客”。第二天,掌相的學生,塔尼烏爾,更把內官長見過的那個精致刺繡袋子,裝了錢財,送給大胡子。未來,如果有什么人懷疑掌相的話,他們都會以“一定是其他人用這個人人都見過的袋子嫁禍”的借口脫罪。
結果是,這場局中局里幾乎人人都有得著,包括王后和那波殿下。
因為這場夜宴,主題是慶賀巴比倫與埃及聯姻(在民間的謠言是巴比倫戰勝了埃及),所以,馬杜克的祭司們,照例把早先被拖到巴比倫的戰敗國的君王和皇子們都釋放了。這些曾經失意的人更是大放厥詞般的奉承著,在宴會的各個角落流連。從擅闖王陵后就一直沒精打采的那波王子,猛地看見一個當年囚禁折磨他的猶大人,正坐在自己對面大吃大喝。他手里的金杯子一下敲在地上,猶大監獄受的種種屈辱,像勺子一樣挖著心口。
綠眼睛的宦官不知道從哪里又出來了。
“阿蘇,這人是----”
“殿下,他是當初囚禁您的猶大王之子啊。”
“他們怎么會在這里?”
“陛下命人釋放他們的。唉,您就要在您自己的國家里,被當年羞辱您的人羞辱了。”
那波王子像被雷劈中,愣愣的看著阿蘇。
“額,不,您已經被王寵愛的但以理這些猶大人羞辱了。”
“住---住口!”
那波王子像個瘋子一樣的扼住了阿蘇的脖子,他卻像條白亮的蛇一樣,在那波王子的大手下嬌俏著。其他一同飲酒的貴族看見了,紛紛來拉架。
“殿下,殿下!您失態了。這是宰相大人送給陛下的宦官!”
“是啊,殿下,阿蘇大人現在是王后的內宮給事啊!”
人是從他手里給松了出來,那波王子不顧臉上的鼻涕和眼淚,嚎叫著,把大宴的桌椅板凳都推倒。大家唯有繼續上來勸。可是越勸,那波王子就越狂躁。
一個隨著但以理的小宦官不看眼色的跑過來:“殿下,殿下!您再這樣吵下去,王會聽見的!”
他剛想扶住東倒西歪的那波殿下,就發出了一聲嚎叫!那波殿下順手抄起一個金子做的小母牛蹲在地上的座型酒杯朝他的臉拍去。小宦官的鼻子斷了,一手一臉的血,在地上打滾,疼的喊叫。
那波王子的周圍一下靜了下來,打了王的侍從,就等于打了王本人。
那波殿下的酒勁也去了半分。他本能的想幫小宦官叫醫生來,可王后忽然帶著一大群侍女沖過來。
“那波殿下,您好大膽子!不但在宮中非禮本宮的給事官,還毆打王的隨從!”
那波其實正好碰在王后的霉頭上:王的新婦即將要搶走她的夫君,她去恐嚇新婦不成、反被對方收拾,衣服都撕破了,可偏又叫仇人但以理看了笑話!王后原本是先回宮換衣服的,可乳母覺得現在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
“陛下,前面有人報,但以理已經回到王身邊了。”
“陛下,您如果不馬上去見王,被小人但以理進讒言的話,后果不堪設想啊!”
“可是----”
“是啊,陛下,王馬上有新王妃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待您了。”其他侍女也吹耳邊風,王后慌了神,只有飛也似的來尋找王、想趕在小報告前,自己哭訴與埃及公主的沖突。等她的人上氣不接下氣的攙著她到達謁見廳時,貴人們已經齊聚外堂。她本能的聽見其中好幾位,特別是她的小姑姑施馬莉,在嘲笑她的模樣:
“呀,怪不得要迎入新王妃呢。也不看自己的模樣,像不像一位王后?”
“裙子都----”
王后努力不理睬他們,她跟自己說:“見到王就好了,就都會好起來的。”
可是偏有她討厭的人跟她說,王現在正在接見重臣,討論要事,不能見她。
“本宮也是要緊事!”
“-----”可惡的猶大宦官們抿著嘴,不再回答自己。
王后唯有找阿蘇想辦法,一扭頭,人不見了。等好不容易在人堆里看見,又看見那波在毆打他。又羞又惱的王后,本能的是想找一個人立威。等擠過人群,另外一個主意也進到她腦海里:或者可以趁著今夜,把那波從宮里趕走?
她努力擺出王后一言九鼎的威嚴。
那波王子打了王的侍衛滿臉血,原本是稍有點酒醒了。但是那酒混著阿蘇身上的熏香,還有王后跟侍女身上沾染的一種奇怪味道,一起作用起來,最后居然發出了一種古怪的松香混花香的味道,讓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向米迪亞大公主下藥的晚上。于是,這味道讓他更加頭昏。半醉下,王后的聲音聽起來,居然跟自己的初戀、米迪亞王的姐姐,出奇的相似。于是,王后的嬌嗔,就好像是從初戀的嘴里出來一樣,好像一把刀,割開了那波殿下的靈魂。
“連你---連你也背叛我?!”他歇斯底里的喊著。
那波殿下想要沖上去,扯住王后,評評理。可是,他的手才挨近王后的手肘,宮里的侍衛一擁而上,把他按在了地上。
“大--大膽狂徒!居然敢對本宮無禮~”
“呀,那波殿下居然毀壞王后的裙子!”
“那波殿下雖然是王的兄長,但是公然侮辱王后,又毆打王的近侍,是死罪。”
“處死他!”
“處死他!”
那波王子嚎啕著,他脖子上,腮幫子上和額頭上的青筋都起來了,好像一只野獸在陷阱里垂死掙扎。這么明顯的誣陷,卻沒有人來為自己說話,雖然自己曾經在類似的處境下,不止一次袒護自己的弟弟,可是弟弟為王了,卻連個聲音都不為自己出。那波王子覺得自己是罪有應得,誰讓自己是個軟心腸的濫好人來著?!
一只非常熟悉的大腳掌連著干凈的小腿,被穿著綠鞋的綠眼睛領過來,在那波眼前晃過。
那波殿下安靜了,這個大腳掌正是弟弟親信阿治曼的手下。當初自己剛繼位要去接管大軍時,就是這起小人在荒野里暗算了自己,并把猶大人手中。監獄中所有的屈辱,都像昨天才發生過的一樣。
他把臉貼在地上不出聲了。
其實,為王,沒有那波殿下想得那么簡單。大宴才開始,埃及法老的會盟信物:法老的七位公主,一起淹死在了巴比倫王宮對開的南苑引進河水的池子里。之后,更有人說:其中一位公主的手里,還攥著一截據說是“王后的衣角”的碎布。王后之后還穿著這條扯破了的裙子四處晃。
怎么嗅,這都是一場政治陰謀。
雖然巴比倫在外圍挖埃及的墻角,甚至跟埃及的支援軍發生小股的沖突,但是并不到真與其決一死戰的時機。王知道自己現在的第一要務是穩住埃及。如何處置埃及公主的罹難成為他今晚必須先解決的事情。哥哥和妻子的鬧劇,不在王現在想要為之煩惱的范圍里。
小商人大胡子既然不是真兇,場上又莫名其妙的出現了假證人和假證物,矛頭直指王后。可見臨時扯攞,不知道要扯出誰來。王唯有同意先與埃及王在兩國勢力的交匯處巴比倫一方見面。為了表達對埃及沒有惡意,他安排了當地駐扎的將官接引,就帶著他的老獅子赴會。
一切似乎都安穩的解決了。
至于這場局中死了的人和將要死的人,在政治斗爭中,永遠是不必考慮的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