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像大胡子想的,兩個人并沒有繼續走。中午以前,土匪頭子就把商人和自己卸在了曠野中間的一塊大石頭下面。土匪頭子把自己英俊的臉完全蓋了起來,然后又扔給大胡子一個水囊。這個水囊特別大,他甚至沒有力氣舉到自己的嘴邊。等好不容易喝了一口,卻發現又澀又苦。
“嘿嘿,不是給你的。這是給你去飲馬和騾子的。”土匪頭子在袍子下面嘻嘻笑著。
可是等大胡子剛要去給土匪頭的馬和自己騎的老騾子喝時,卻發現也不對勁,這兩頭牲口都不會直接從水囊里喝水。他看著好像睡著了的土匪頭子,張口嘴,卻說不出話來。
“商人,很快就有人會過來了。他們會有牲口。”
“可是----”
“------”土匪不再說話,好像他不渴,大胡子也不渴,兩頭可憐的動物也不渴。等太陽都快偏西了,一大隊商人才出現在遠處。大胡子本能地想朝他們跑去,但跑了幾步后,他停了下來,然后又退回了大石頭下面。馬和騾子都渴壞了,聞著他手里的水囊,都不安分的又撩蹄子,又嘶鳴。
很快,遠處的商隊就發現了他們,朝他們過來了。
“喂,大胡子,你們是商人嗎?”商隊的頭領,是個看起來50幾歲的人,雖然依舊強壯,但是曾經的黑頭發都斑白了。他騎著一匹駱駝,商隊里也多是駱駝和騾子,但是他身邊卻非常奇特的拴著一匹小小的棗紅馬。即使天色暗了,大胡子還是能察覺這是匹好馬,而且養尊處優,怕是一直吃燕麥長大、沒挨過打的。
“是的,我們是商人。”
“你有水嗎?”商隊的頭領看見了大胡子抱著的大水囊,明知故問。
“嗯----這是給自己的馬喝的。”大胡子也不傻。
“得了!它們都渴壞了。要是你真的是給自己的牲口喝,又何必等在這里呢?!我知道你們是專門候在半路、賣水的商販。”
“我們就只有這點水,也不夠你的駝隊喝的。”大胡子露出狡黠的微笑。
“好吧,我給你一塊金幣,巴比倫城的金幣。”
“------”
“兩塊!不能再多了。”商隊的頭領回頭看看耐不住的小馬,像哄孩子似的的摸摸它的頭頸。
“這樣,我也是講理的人。”大胡子知道這樣的商隊大都是有武器的,這里又是曠野,對方如果買不成,打劫自己也是可能的:“您給我一塊金子,我賣您一半水。雖然這些水不多,但是足夠您走到巴比倫城了。”
商隊頭領一愣,然后大笑起來。他拍拍自己的駱駝,點點頭。他的仆人就趕緊上來,給了大胡子一個水桶和一塊金幣。
大胡子就把水倒出一半來。等棗紅馬喝完水,他又把水囊中剩下的一部分水倒出來,提給了老騾子。等老騾子喝完,他把剩下的水給了土匪頭子的雄馬。
“老弟,你這是在用我的水桶!”商隊的頭領看得有趣,大聲嘲笑他。
“大人,求您可憐,它們都渴壞了,不喝點水,走不動了。”
“那么,你該給我多少?”
“我---我----我可以在您的商隊里幫忙,作為您仁慈的報答!”大胡子低著頭,小心的奉承商隊頭領。
“你的朋友呢?”商隊頭領指指睡在一邊的土匪頭子,問。
“大人,大人,也包括他。他就是困了,我們倆都能干活!”大胡子趕緊說。但是他發現商隊上下都不看自己,卻使勁的去瞅全身蓋起來的土匪頭子,好像認識他一樣。
“好吧。”商隊頭領忍住笑,答應帶上他們倆人。
這商隊看來是常跑這條路的:等進到巴比倫城衛城的時候,守門的士兵看看他們的駱駝和商隊頭領,就放他們進城了。再加上黑夜很快就到了,城里沒有什么人理睬跟著混進來的土匪頭和大胡子兩個。
商隊在衛城門口附近的一處空場搭起了帳篷。毗鄰著他們的,都是其他的商隊。所以這里到處是架在帳篷外的紅通通的篝火,彌漫著烤肉、發霉的皮囊和動物便溺的騷味。大胡子忍不住跟土匪頭學習,把頭包起來,又跟在他身后,幫助商隊把貨都卸了下來。
“行了。你們倆!”
“------”土匪頭并不回答,大胡子趕緊低著頭:“謝謝您,仁慈的大人!”
“這是你借用我水桶的工價!我們兩清了。但是水的價錢,你還沒給我!”商隊首領忽然提高了嗓門。
“仁慈的大人,我不明白?”大胡子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不是說一半的水,要一塊金子嗎?”
“是的。”
“你的騾子喝了一半,你朋友的馬喝了另外一半,你不是欠我們兩塊金子嗎?”商隊首領的眼睛,映著火光,閃閃發亮。他邪惡的望著土匪頭子,笑著。
“您這是---水本來就是我們的。”大胡子覺得這個人是在訛詐自己。
“喂,大個子!”商隊的頭領只盯著土匪頭:“你把這個大胡子賣給我,抵債吧?不然,我就大喊起來,叫官府來---來評理!”商隊的頭領故意這么說,但是他的話外音,大胡子也聽明白了,商隊頭領早已經意識到自己和土匪頭是故意跟著商隊混進城來的。
“你是怎么知道他是我的仆人呢?”土匪頭不動聲色。
“你騎著一頭漂亮的雄馬,他騎著一頭快老死的騾子。你負責睡覺,他負責向路過的商販兜售水和討價還價。”
“你準備出多少錢呢?”
“哈哈哈,你還準備收錢?”
土匪也笑了,他把頭靠向商隊頭領:“我們是去找一位非常非常厲害的醫生。這個人,是認識路的唯一一個人。而我是醫生多年的朋友----”,然后土匪頭子張開手,攤了攤:“畢竟,病人最需要的是一位好醫生。棗紅馬可以獻祭,但是你怎么知道神會悅納這獻祭,而醫治你家的病人呢?”
商隊頭領的臉色,立即變得好像附近篝火上烤糊了的馕餅。
“我不---不明白你在胡說什么!”
“我聽說猶太商人愛財。不過,財寶再好,不能讓人起死回生。”
“我---只是想把那匹馬賣個好價錢,你想錯了。”商隊頭領還是嘴硬。
“那好吧。你去叫本城的守衛來吧。或者我幫助你大聲喊。”土匪頭子在包著臉的布后面偷笑。
“你---你這個荒野里的匪類!”商隊頭領咬牙切齒,但是聲音卻非常小。看來,他原本就在懷疑土匪頭的身份,要讓他陷在天敵/商隊的營地上插翅難飛。沒想到,現在卻被對方反將一軍。
“我怎么知道你的醫生能治好我老婆?”
“他是埃及原先的御醫首領,一路持護王的人。”土匪溫柔的說:“要是他都束手無策,你以為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能救她?你以為你的神能救她?你的神連你的國都交在巴比倫王手中的。現在的猶大王不就是巴比倫王立的嘛?!”
商隊首領唯有不甘心的低下頭。
大胡子總算出了一口氣。他以為今晚就這么過去了,但是那個在路上給他水桶和一塊金幣的仆人,卻在篝火邊隱到了黑暗中,很快就在商隊里再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