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源當鋪緊挨著鯤梧酒樓，一個黑色很大的當字刻畫在墻上顯眼處，金源當鋪的匾額高高懸掛，下方左右還墜著一副對聯，上聯：南北客商來南北。下聯：東西當鋪當東西。

逼仄的門面被旁邊雕梁畫棟的酒樓襯的很不起眼，楚雙城留在馬車內，由錢嬤嬤和從霜去和當鋪老板打交道。

錢嬤嬤進門對上的就是趕上她脖子高的柜臺，上方用柵欄封死，只余一口方正的窗子，旁邊通往后方的門被從內鎖上。

“掌柜的？”錢嬤嬤喚人，見沒人前來招呼她，不由踮起腳看向柜臺后方，卻見一個帶著青灰帽子的小二睡得正酣。

這生意是有多冷清，錢嬤嬤只好敲柜臺喚醒那人。

“誰啊……死當還是活當？”就見從柵欄縫隙懶懶的伸出一只胳膊，小二打著哈欠眼也不掙的道。

從霜第一次來當鋪，瞧著那么小的窗口，她們那些東西也塞不過去，不由的道：“死當，我們有兩大箱的東西要典當，你找些人抬進去估算估算吧。”

待小二叫上伙計把那兩個箱子抬進當鋪，這才開始按行規估價。

箱子打開，入眼的就是各色綾羅綢緞裁就的錦衣羅裙，款式新穎，顏色鮮亮沒有污痕，整齊的疊放在箱子內。小二托起一件仔細鑒賞，驀然目露精光。

這可是姚記繡莊的手藝，隨著姚家覆滅，這成衣就成了有價無市的絕版，再說這一水的信亮，掛進成衣店坐新衣賣都不成問題。

小二眼珠子一轉，心道這一伙人開口就是死當，他若是能狠壓一口，定能回賺不少，頓時掩住驚喜之色，手拿賬簿撇著嘴唱道：“舊衣兩箱，紋銀五十兩。”腔調里滿是嫌棄。

“什么，五十兩？你這奸商……”從霜還未罵完就被錢嬤嬤攔住，從霜皺眉看向她，小姐的一件衣裳都不只這些錢。

姚家未倒時有一家繡莊，繡娘是從城外各地挑選的最好的師父，那里專為宮里的娘娘和宮外的達官貴人定做衣裳，花樣繡藝過上幾年都不過時，哪件成品下來不是百兩打底，就著還要爭搶名額。

因繡娘一年就只能做那幾件，楚雙城的衣服自是優先排在那些人之前，如今這奸商掌嘴就敢糊弄她們，真當她們山窮水盡，若不是主子吩咐，她是舍不得，從霜再次看向錢嬤嬤，就怕她被人騙了。

錢嬤嬤如何不知從霜的想法，曾經她一路逃亡到天啟，沒少被這些奸商坑騙，給從霜一個放心的眼神，戳向那小二的腦門罵道：

“呸，哪來的沒眼力見的東西，楚侯府的人也敢坑騙，這“姚記繡莊”的手藝都瞧不出來，老娘我這就去報官，封了你們這間黑店。“

小二的帽子被戳的歪斜，聽著婆子一番話這才曉得碰上硬茬子了，楚侯爺？抬眼望向門外，那馬車上果真掛著楚家的標識牌子。

當鋪的小二一時有些頭大，楚家倒無所謂，但瞧著這婆子和丫鬟是個潑辣的，若是嚷嚷出去毀了招牌，他不好向東家交代，瞅一眼那兩箱東西，錯過這一票真是肉疼。

“都是小的眼拙，您二位別怪罪，只因有些年頭沒見過姚記繡莊的東西，您二位且等等，若是死當這銀錢數目過多，待小的去請我們掌柜的來。”小二呵呵笑著作揖賠罪道。

“快些，我們急著趕路。”從霜沒好氣的道。

不多時一位身穿錦袍留著胡子的中年男人，從小門過來，“呵呵，在下姓徐，是這當鋪的東家，方才的小二才來沒幾天，還望沒惱了貴客！”徐掌柜拱手道。

“無礙，開門做生意，也不需要藏著掖著，我們也不是非要在您這出手，您直接一口價，合適我們簽當，不成再換別家，您快些吧，我們大小姐還等著趕路呢。”錢嬤嬤爽朗的道。

徐掌柜看向馬車，靛藍碎花窗簾擋著，看不見里面人的模樣，楚家大小姐要離開侯府？方才在后院小二已經把經過告訴了他，徐掌柜又重新翻看一邊，望著箱子沉吟一番，道：

“二位，這些衣物既然來當鋪典當，那我們都是按照二手作價，這是咱們的行規，在下也不壓價，五千兩，您看如何？”

方才他細瞧，衣服成色確實可以當做新衣，而且做工精良，有的還鑲著寶石珍珠作為點綴，這單生意若是成了，怎么算他都是賺的。

錢嬤嬤和從霜對視一眼，都是贊同，這和楚雙城之前估算的價格接近，甚至還多了幾百兩。

“成交，不知貴店可否用銀票？”錢嬤嬤道。

徐掌柜笑道：“您就是想要金銀我們也暫時拿不出來，”對她們施樂一禮道：“您若不嫌麻煩就隨在下去對面的廣源銀樓，在下當面開出五千兩的銀票給二位。”徐掌柜道。

馬車內，楚雙城瞧著手上的那張紫紋銀票，這金源當鋪倒是會做生意，直接開在銀樓對面，金銀交易直接在銀樓完成，雙方確認，童叟無欺。

“去姚府。”楚雙城低聲道。

門外趕車的小廝馬鞭一揮，掉頭前往姚府，身后依舊是四個箱子，只不過有兩個是空的。

姚家作為商賈，雖然不在權貴之地，門庭建的倒也氣派，楚雙城看向眼前還殘有封條印記的朱紅大門，與侯府的區別就是門庭較小，門前沒有臺階。

這所宅子自皇帝下旨歸還給她，也不過半日時辰，寫有姚府的匾額還歪斜的掛著，楚雙城輕輕一推，大門打開，門內到處斷壁殘垣，依稀可以想象出抄家那日官府的得意與猖狂。

楚雙城看著跟隨的侍衛，和幾個婆子，對她們吩咐道：“把馬車趕進府，我要祭拜外公一家，晚些在趕路。”說罷便踏進府門。

原本以為只是院內因沒人所以才荒蕪了些，可直到楚雙城進了前廳才發現自己的可笑，那些人當真是掘地三尺也不放過任何一處姚家可能藏銀的地方，地磚都被撬開，隨處可見未填回的新土。

房內布滿蛛網，楚雙城退出前廳，讓侍衛和眼生的婆子去府外等著，見人都退了，這才疾步走向后院，之前和她那師父璇璣約好的地方。

也不知一天過去，那兩個人被她折騰死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