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萬云與易麟注意到仰全的變化，二人齊聲高喊，腔調焦灼又悲切。

“師伯!不要再打了別再打了!您的頭發都變白了求您別再打了……”古月發出一串長長的哀號。

師父!快停下!

停下罷!

師父!!

……

天無門的眾弟子紛紛發出歇斯底里的哀求。

他們的掌門，他們的師父，

他這是在搏命而戰啊!

遠處，劍尖仍然死頂著刀尖。

磅礴的沖擊氣流絲毫沒有散去的意思，仍舊在盡它最大的力量與敵對抗。

迅疾的氣流將仰全頸后的白發吹得直直平平，猶如疾風中飛揚的拂塵。

嘈雜地風聲中傳來徒弟們悲急地呼喚，仰全死咬牙關，將整面沖擊氣流再奮力往前推一截。

天無門的眾人倏然間聽到一道聲音，比之前更加蒼老的聲音。

“九九歸一，一旦使出，無法終止，直至化零。”

直至化零……

直至死亡……

古月大驚大悲。

難怪師伯從不準大師兄他們學練這天無劍法的最后一式，難怪三師兄說從來沒見過師伯打練這一招。

這九九歸一的力量，它磅礴、兇猛的力量，是所有人親眼目睹且被其深深震懾的。

但是，這股龐大力量的支撐，竟是要用啟陣人的性命作為代價、作為犧牲!

現今邪教持有降仙刀，那邪教頭領僅僅揮了三刀，他們天無門就死了一大片，死了幾百人!

就算那黑袍男今夜沒有帶兵，就算他是只身前來，只要他圣器在手，殺光天無門的幾萬弟子也不是什么難事!

師伯正是看清了這一點才以死抗敵啊!

若師伯現在拿得出圣器，若天無門還有一丁點勝的機率，他定不會搭上自己的性命的!

鎮魔劍究竟在哪？

沒有圣器，天無門今夜……

……

……

古月愈想愈害怕，悲憂間，她看見身旁的兩抹身影沖飛出去。

對面的老頭依舊在負隅頑抗，見他的臉色愈加蒼白，刺刀相抵的黑袍男心下暗嘆。

沒想到這個老家伙竟不惜賠上性命，可惜沒什么用，對他們陰陽教造不成任何傷害。

只要他再堅持一會，這個天無門的掌門便會因命力耗盡而倒下。

黑袍男正打著好算盤，突然，他感覺到對面這波沖擊力的力量加大了……

仰全平舉著劍，他卯足全身的氣力拼死朝前猛刺——

師父不要!!

萬云和易麟踏著輕功飛奔過來，還是遲了一步。

只聽砰地一聲巨響。黑袍男用降仙刀的力量做成的氣流屏障被震碎，仰全用九九歸一劍陣打出的那面巨大的沖擊氣流擊射而出，夾雜著飛沙走石重重地沖殺進黑方陣營。

一時間，陰陽教盡是皮肉撕裂、鬼哭狼嚎的聲音。

黑風、青羅和赤焰因著武功高強，各用自己的武器抵擋住了沖擊波的廝殺。

放下擋在身前的降仙刀，黑袍男回眸，只見自方陣營竟有數百教徒負傷、死亡!

陰陽教頓時亂作一團，凄慘景象比起剛才天無門的人，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黑袍男回首，兇冷地目光望向前面躺地的這場景象的引發者。引發者的身旁圍奔過來兩抹白影。

“師父!”

“師父!您怎么樣了師父?!”

“此處距邪教太近不安全，三師弟，我們先將師父帶回去!”

三雙黑履著地，兩穩夾著一虛，萬云與易麟踏著輕功將仰全扶回自方陣營。

雙膝跪坐在地，萬云將虛弱的老人抱在懷里，古月與眾弟子趕忙圍了上來。

看著眼前白發皚皚，面色比之前蒼老上好幾倍的闔眼的仰全，古月慢慢跪下，跪在師伯的身旁。

她抖著手去觸摸師伯的白發，啞不成聲，“師伯、你醒醒啊師伯……大師兄，師伯怎么樣了?師伯不會有事的對嗎?醒醒啊醒醒……”

師父!

醒醒啊！

師父!

……

眾弟子接連悲喚，不見應聲。

見師父額角的皺紋一道道舒展開，易麟砰地雙膝下跪，身面仰全。

將仰全、萬云、古月和易麟四人圍在中間的層層白衣，在看到三師兄猛地雙膝著地后，一層又一層，逐層下跪。

正門前的千余名弟子統統跪下后，演武廣場上的幾萬身白衣，也開始朝著正門的方向逐浪下跪。一排一排，急中有序。

轉眼間，天無門的弟子已全部跪向掌門。

廣闊的白人群中，人人面色凝重，目中含淚。

正門外。

周遭盡是哭聲泣語。萬云喉間酸澀，他微張著嘴巴，良久，說不出話。

他環著雙臂，將仰全的臉緊緊抱在懷中。

“師父...”

伴隨著一聲啞喚，萬云猩紅的眼睛落下一滴滾燙的淚珠，滴落在仰全的眉間。

掌門微微睜眼，只聞四周傳來喜喚聲，周圍的人都在說著什么師父醒了師父醒了……

“云兒...”蒼老的聲音響起，發聲者似乎在用全身的氣力說話。

對上仰全有些渙散的眸光，萬云哽咽道，“徒兒在!”

仰全示意大徒弟低頭，萬云低首將耳朵附在師父的唇邊。

仰全同他耳語道。

“找仰源...云兒...去找你師叔...他知道...鎮魔劍在哪...他知道...如何尋得...其他圣器...”

“云兒...敵人不尋得...所有圣器是...不會罷休的...你一定得在他們...在他們前面找到圣器...再開啟神器...不要給惡人留...留下任何機會...不能讓他們為...為禍天下...”

“今...天絕我派...他日...天下若得太平...你與麟兒兄弟兩個...定要重振...重振我天無門...”

“天無門”三個字傳入耳中，萬云明顯感覺到握著自己手的那只手，那只仰全的手，力道狠狠沉了一下，繼而松開。

耳畔再無生息。

他慌亂地看看懷中的人，他已斷了鼻息，但他的兩只眼睛依舊睜著。

回光返照

死不瞑目

師父這是到死都放不下這個他操勞一輩子的門派，到死都放心不下他們的天無門啊!

萬云將手輕輕覆在仰全的雙眼上，他紅著眼，無比敬重、莊嚴的沉聲發誓:

師父，請您放心，徒兒定不負所托!

隨著啞音托出，萬云的手也慢慢下滑。

仰全似聽到了他的大徒弟的誓言，安然的闔上雙目。

又大又滾燙的淚珠一顆接著一顆，滴落到仰全的臉上，萬云靜靜地看著懷中安詳的老人。

良久，他將師父的尸身平放。

古月和易麟各跪在仰全的兩側，萬云則踱步至師父的面首前，雙膝直直落地，揚起腿邊塵土。

他依舊靜靜地看著躺地不動的人，他無比莊嚴地洪聲宣令。

“天無門眾弟子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