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倒握長劍，豎在臂后，面色沉靜如水，緩緩說道：“此劍法乃是我數十年前所練，一共九層，我努力十余載，練到第八層，只是這第九層沒有練成，也不想再練。”

他目中似有追憶之色，嘆道：“此劍法說是劍法，不若說是心法，即使練到一層也有無窮威力，只是修煉過程磨難極多，少有人能堅持始終，我本欲將這劍法帶去九泉之下，從此任其消散，今日我看你有幾分我當年的風采，卻更多了幾分睿智豁達，便把此劍法傳授于你，日后能有幾分成就，全靠你的心性和造化了。”

陳芃仇聽他說的這么玄乎，不由也有了幾分好奇心，連忙認真的看向他。

于睿一施禮道：“前輩傳功，晚輩先行告辭了！”

那道人呵呵笑道：“無妨無妨，一起看吧，此功法原本只適合男子修行，你若能從中觸類旁通，悟到一層，也是你自己的機緣造化！”

于睿見這道門前輩表情誠懇，不似客套，心中也對這套被說的神乎其神的劍法很是好奇，便留下來繼續觀看。

那道人手中挽出一道劍花，雖然他明顯刻意放慢了速度，還是帶出了一片殘影，朝陽斜斜照在道人那橙黑相間的道袍上，泛出金色的光暈。

他足踏七星，手中長劍上下翻飛，長袖鼓動，發出驚雷般的悶響，身周草木灰塵片葉不動，千丈外的密林卻如同陡然刮起一陣颶風，樹冠枝頭如同波浪一般隨著道人長劍舞動的節奏起伏不已。

道人邊舞劍，口中邊頌道：“天生萬物，唯人為貴，人之所上，莫過天道，法天象地，規陰矩陽，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舍得之方，萬物皆是。

人生柔弱，其死堅強。草生柔脆，其死枯槁，天下至柔，馳騁天下至堅，無有入無間，吾是以知無為之有益者孤，天道者，超越萬物，人道者，法之所在，緣道者，不偏不倚，情道者，順其自然。

欲窺天道，遵吾本心，欲窺人道，隨遇而安，理法傳統，前人桎梏，破而后立，天地至理，天地不滅，本心不死，本心不死，大道永存......”

洋洋灑灑幾千言，字字如同重錘一般烙印在二人心中，陳芃仇似懂非懂，卻隱隱感覺到這道人的道法有些墨家兼愛的味道。

那道人言語中，解釋了一些道理，這世間許多倫理深入人心，其實是有大能力者有意為之，就是為了設置出來在人心中加了一道道枷鎖，使人循規蹈矩始終被壓縮在一個方圓之中，有能力領悟這個道理并破了一重枷鎖，就離天道自然更近一步，也就能借到一分天地之力。

能破了九重枷鎖就不再受到天地大道制約，從此你就是大道規則的制定者。

一道枷鎖都破不了的，這輩子永遠都是凡人，永遠被這些枷鎖控制，從此被天道盤剝壓迫，反抗不得。

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是很厲害。

小智久違的聲音響起：“這個功法可以練，我已經幫你都記錄下來了，初步解析，此功法第一重就可以提高你15%的所有攻擊力，之后每一重看你修為和領悟的深度，至少增加5%。”

陳芃仇大喜道：“這么強？這比作弊護身符還要厲害啊，只是到底怎樣修煉呢？這功法叫什么？”

小智答道：“這功法契合這個宇宙的天道，只能由你自己去體會理解，功法名字你得問那老頭啊？”

老道一套劍法使完，四處重歸寂靜，陳芃仇和于睿全都呆愣楞的站在當場，仔細咀嚼回味老道的每一個字，沒有抬頭看頭頂的天空。

天空中云層翻滾，一個剛剛顯現的八卦圖案正在緩緩消散，八卦的正中似乎有一個大大的人字。

陳芃仇是在跟小智聊天打屁，于睿卻真的沉浸其中：道家遵從天道，天道是高于一切的存在，自己從小到大都酷愛翻閱典籍，典籍全是前人所著，這其中所有一切所留都是前人思想。

可如果他們的思想是錯的呢？是否無形之中已經給自己加了一道又一道的思想桎梏，從此自己的思想被圈在前人畫好的圈圈中，再也出不去。

自己積累到如今似乎也已經夠了，按照這位前輩所說，我應該遵從本心，順其自然，眼中所見，心中所喜，便任由本心去觸摸探究，是否這樣可以自己走出一條全新的道理，真正觸摸到天地至理。

然而自己本心是什么呢？自己最好奇的又是什么呢？

老道看到兩人表現，很是滿意，輕輕咳嗽一下說道：“二位小友，此功法需要用畢生歲月去領悟，不在于這一時，不知二位都記下了嗎？”

于睿微微一笑，說道：“前輩，晚輩都記下了。”

說著清脆的聲音響起，將這套心法一字不漏的背了出來。

老道點點頭，又看向陳芃仇。

陳芃仇上前幾步，向老道說道：“前輩可否將劍借來一用。”

接過老道的長劍，在場間穩了穩心神，隨即揮劍舞動起來，邊舞劍邊將老道所述心法也是一字不漏的朗誦出來，而且語氣，停頓，節奏完全一樣，一絲不差。

這對于他就跟復制粘貼一般簡單，可是對于老道和于睿又是直接被震住了。

于睿自詡自己過目不忘，是同輩中最聰明的，可是見了陳芃仇的表現才發現什么才是真正的過目不忘。

這少年年紀輕輕，口中頌出的道家真言卻老氣橫秋，語氣拿捏，輕重停頓，舞劍角度，身體姿態，都像是在此道浸淫了幾十年的火候。

從昨天剛出現時的奇談怪論，到夜晚酒桌上吐露的天地至理，再到今天的過目不忘，這少年真是太神奇了，而且仔細看看，長得也不賴。

于睿突然心中一顫，難道，難道他就是自己現在的本心追求？

傳說修行高深之人有格物之說，選中一件自己最感興趣的東西，長年累月的觀測揣摩他，借以管中窺豹，領悟出最高深的道理。

難道他就是自己未來要格的那個物？

不會不會......一定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