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塔博被哲琳“放”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了,沃斯特城被逐一激活的魔法燈所點亮——沃斯特城居民對酒水飲料有著超凡的追求與渴望,因此他們的魔法燈大都做成了酒杯與酒瓶的形狀,這讓原本稍微有些千篇一律的街道變得有趣了起來。
耐特醫生診所門口的兩盞魔法燈被做成了老舊酒杯的模樣,與中心廣場上瘋狂詩人亞斯拉德手里的酒杯樣式相似,燈光會從刻意做成缺口的縫隙之中漏出,恰到好處地在街道上形成形態各異的光斑。
“啊,塔博,你離我遠點!”
另外一名法師議會分部的初級法師掩著鼻子往后猛退了幾步,塔博身上的氣味聞起來就像是在煉金垃圾堆中游過泳一樣。
不僅是他,曼卡管家以及那些被要求留在門口待命的卡爾倫家族衛兵們也都齊齊往后撤了一步……塔博身上的氣味聞起來實在是……殺傷力巨大。
塔博聳聳肩,取出法杖,對著自己的身上一連釋放了三道“清新微風術“,勉強將身上的怪味洗去了一些,這才走下了臺階。
他的同伴并沒有因此放松,他捏著鼻子問道:“他們放你出來了?”
“要不然呢?邀請我加入調查科么”
塔博沒好氣地說道:“已經核對完那份報告了,我當然不用在里面待著。”
“那位私……咳,卡爾倫家的少爺,表現如何?”
那法師原本想直接說“私生子”這個詞,但卻注意到了一旁的曼卡,于是便臨時更改了措辭。
塔博冷笑了一下,搖搖頭:“能怎么樣?老老實實地做記錄,也就是那位女士的助手吧……你問這個做什么?”
初級法師偷偷瞄了一眼曼卡,見他并沒有關注自己,便壓低了聲音說道:“你懂的,他被趕去當礦工之后,這沃斯特城都快沒有笑話了。”
“但他現在進了調查科,你見了他還得叫大人。”
“叫就叫唄,就當贊助他身上的新笑話了,反正不虧。”
……
在塔博離開診所后,哲琳的第一個動作便超出了李猶安的預料。
她用法師之手關上了診所的大門,隨后又熄滅了墻壁上所有的魔法燈具,同時也撤去了自己的“魔法偵測”,讓整個診所再一次籠罩在了黑暗之中。
李猶安感到不解,他合上了筆記,問道:“哲琳小姐,這是?”
“你指望用‘魔法偵測’這種法術來發現更多線索么?”
哲琳的語氣很平穩,但語句之中的鄙夷之色卻非常鮮明了,只是她鄙夷的對象并非李猶安這個新手,而是那份在她看來粗糙到極致的檢查報告。
“診所之內總共只釋放了三次魔法偵測……科長就不應該讓這些閑人插手。”
說完,哲琳便抬起法杖,開始頌唱咒語。
她所釋放的第一個法術并不屬于死靈系,因此顯得稍慢一些,而當這道“昏暗視野”被成功施放時,李猶安發現自己眼前的黑暗頓時被驅散了不少,當他集中精力時,甚至可以看見家具上面的細微灰塵。
緊接著是第二個法術,李猶安看見哲琳的法杖晶石上亮起了幽綠色的光芒,緊接著這光芒便如波浪一般蔓向四周。
“這是……‘亡者足跡’?”
憑借著李猶安這幾天閱讀的書籍,他認出了這個被劃入調查科專有范疇的追蹤魔法。
“嗯,從‘魔法偵測’衍生出來的,我個人建議你在成為中等法師后學習一下,有的時候比其它追蹤魔法好用。”
“為什么?”
“因為魔法會撒謊,但死者不會。”
哲琳低聲回答著,此時,那幽綠色的光影已經布滿了整棟房屋,緊接著這光影便開始朝起點收縮,最后重新匯聚到了哲琳手中的法杖上。
“贊美烏索格。”
哲琳輕輕地念出了那位死亡之神的名字,同時將法杖指向地面,于是法杖晶石之中那濃縮的光芒被投射而出,在他們的面前形成了一個極其模糊的半透明幽綠色人影。
這人影很高大,五官細節已經完全模糊了,但從他身上的衣物樣式來看,這人應當是一名法師或者治療師。
“這是耐特醫生?”
“不……只是他留下的一些痕跡而已。”
哲琳說道:“我找不到他的亡靈,也感受不到更多的魔法痕跡,就連亡者的氣息也很淡了,很可能有人專門清楚過痕跡。”
此時,耐特醫生的亡靈痕跡開始了移動,李猶安非常自覺地打開筆記本,借著“昏暗視野”開始記錄亡者的運動軌跡。
“時間應當是死前一小時左右,看看他要做什么。”
哲琳吩咐了一句,隨后便不再說話,取出了一塊魔力水晶開始恢復自己消耗掉的魔力。
在兩人的注視下,耐特醫生的亡靈形象開始繞著大廳的桌子繞圈,他來來回回地踱步,時不時看一眼魔法鐘,短短幾分鐘便做了數次飲水的動作,看起來有些焦躁不安。
耐特醫生走到診所的大門口,似乎是檢查了一下門鎖,隨后又回到了客廳的中央開始兜圈,他的右手始終平放在自己的胸口靠下的位置,手指做著一個稍顯模糊的“摩擦”動作。
過了一會兒,這亡靈終于有了新的動作,他突然停下了腳步,隨后大跨步地沖向樓梯……然后便消散在了樓梯口。
“說說你看到的。”
雖然不知道哲琳為什么在這個時候問自己,但李猶安還是老老實實地作了回答:“他看起來很著急,一直在看時間,似乎是在等待某個時間點或者訪客,但診所的大門已經被他鎖死了……所以我趨向于他在等待某個時刻的來臨。”
“嗯哼。”
哲琳發出了一個不置可否的鼻音:“說說其他的,這些我也能看到……放心說,我不喜歡搶別人的績效與積分。”
少女的后半句話差點沒把李猶安噎死,把話說的這么直白的人他還真是第一次見。
李猶安看著自己筆記本上的記錄,思索了一會兒后突然問道:“哲琳小姐,這位耐特醫生信奉魔法之身阿瑪蒂嗎?”
哲琳想了想,回答道:“他是經過梅林勒和認證的治療師,信奉阿瑪蒂是最基礎的底線,但很多時候這條底線也并不是那么重要。”
聽完這話,李猶安便走到了那尊放在大廳中的阿瑪蒂雕像前,仔細地看了看:“我認得這雕像,是沃斯特城石匠協會的出品,價位不低,上面有魔法符文……哲琳小姐能幫忙看看是什么魔法嗎?”
聽了他的話,哲琳便湊了過來,她仔細地看了看,判斷道:“應當是治愈系的魔法,我不太熟,但從這幾個符文來看至少也是中等法術。”
“那就是價位最高的那種了。”
“價位最高?”
“嗯,三年前沃斯特城拍賣過一尊類似的雕像,價格在七萬通用幣上下。”
讓李猶安沒想到的是,在自己報出數字之后,哲琳竟然少有地露出了不解的表情:“七萬通用幣?大概可以做什么?”
“呃……大概可以買十套我在梅林勒和住的房子。”
“附帶傭人和廚師?”
李猶安掐算了一下,點了點頭。
“噢,那價位確實很高。”,哲琳模棱兩可地說道,她的語氣讓李猶安非常懷疑她究竟有沒有明白這尊雕像的真正價值。
于是李猶安繼續說道:“按理來說,愿意在一尊雕像上花費這么多的積蓄,應該也算是一名虔誠的信徒了。”
“但是我沒有看到他對阿瑪蒂祈禱。”
李猶安用筆敲了敲筆記本:“這不太符合一名信徒的習慣,而且他的右手始終放在這個位置,似乎是捏著什么東西,我猜有可能是項鏈或者吊墜……那可能才是他的精神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