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驟停，黑云散

江楓在與端木錦打斗的過程中耗費了大量的體力和元氣，此時雖然心急似火，腿腳卻越來越慢。

柳家鎮，這是他與戴旭日相約的地方，希望他們一切平安。

只見江楓逐漸運起靈氣至雙腿上的大穴，突然急奔出去，不一會兒見前方不遠處有些亮光，想著應該是快到柳家鎮了，他逐漸停了下來，喘了幾口氣，這一路又耗費了很多元氣。

“江大哥，是江大哥么？”熟悉的聲音從那里傳來。

孟曉雨、林瑞陽還有沈音兒，他們都在等著他的歸來。

“曉雨、瑞陽，還有…還有沈姑娘，你都還好么！”江楓邊走邊向他們喊道。

“是江大哥！”

孟曉雨聽見了江楓的聲音急忙向他二人說道，三個人趕緊向江楓跑去，曉雨和瑞陽一下就抱住了江楓，沈音兒在旁邊捂著嘴笑了笑。

“江大哥你還好么”

“沒事吧，沒受傷吧”

“怎么可能，我大哥這么厲害怎可會受傷！”

“是，是，江大哥最厲害了，那端木錦想必是一命嗚呼了哈哈哈。”

這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好不熱鬧。

“沈姑娘沒受傷吧，沈莊主可是擔心著你呢。”江楓看了一眼沈音兒忙問道。

“我沒受傷，多謝公子舍命相救，此番大恩小女子無以為報。”沈音兒說著向他屈膝行了個禮。

江楓笑著說道：“沈姑娘言重了，這等小事何足掛齒，平安就好。”

他扶著那兩人的肩問道：“看你們活蹦亂跳的，想必也是沒事啰。”

“嘖嘖，這么半天你就關心人家沈姑娘，我們倆怎么就沒事了，你看這臭小子手都受傷了，我這脖子，看，還有血印子呢。”孟曉雨裝作吃醋的樣子。

“瑞陽你的手？”江楓拿起林瑞陽的手，看著他的手綁著繃帶忙問道。

“這都是小傷，不礙事的，剛才用力過猛哈哈哈。”林瑞陽笑著說朝他說道，“哦對了江大哥，咱們快回去吧，我大師兄也等著你呢。”

“走”

只見江楓邁出第一步，突然腿腳發軟，兩眼一黑竟暈了過去。

…

翌日清晨，兩只黃鶯在木窗邊嘰嘰喳喳的叫著，陽光照射進來正好打在江楓的臉上，他將手抬了起來擋了擋，緩慢了睜開了眼睛。

他慢慢起身，揉了揉雙眼自語道：“怎么會這樣，耗氣過度了，行走江湖第一次碰到這么棘手的事，以后還得多多積累經驗…哎。”

“啊！”

江楓剛要掀被子下床一側眼突然嚇了一跳，旁邊坐了個人他竟然沒有發覺，而此人正是僅有幾面之緣的沈音兒。

“實在抱歉，嚇著公子了，曉雨他們還沒起床，我自己煮了些桂圓蓮子羹剛拿上來，看見窗沿上兩只黃鶯在嬉鬧，一時看入迷了，正好趕上你醒來。”

沈音兒端起碗送到他面前繼續說：“還是趁熱喝了吧。”

江楓看了看眼前的蓮子羹，又看了看沈音兒，那日她在監牢里雖然衣衫臟舊、頭臉盡灰，但仍氣質不凡，如今經一番梳洗，明眸皓齒、淡雅清恬，未施粉黛，更散發出與生俱來清澈氣息，舉手投足間猶如天上仙子誤入凡塵。

“公子，江公子？”沈音兒見他拿著碗愣愣的看著自己，不覺間已然癡了。她看到江楓這樣，感覺有些差異又有些不好意思。

聽到沈音兒叫在自己，他突然緩過神來，從脖子一直紅到臉，不停的道歉，接過碗大口喝了起來，他心想這下可丟人了，她要是誤會自己是個流氓色鬼可麻煩了。當下只低頭喝粥，不敢抬眼再看。

“公子，是我臉上有什么異樣么？”沈音兒不解的問他。

“啊，沒有，不是，沈小姐你氣質脫俗，如仙子一般，怎會有異樣，剛才我…我，”江楓撓了撓頭，“我胸悶氣滯，正在運氣通身，讓姑娘誤會了。”

江楓長舒一口氣，總算搪塞過去。

“那公子且吃著，我下去了。”說著沈音兒起身就要下樓，“噔噔蹬蹬”這時從樓梯上來一個人，正是孟曉雨。

“哈，音兒姐姐也在啊，我剛起床想看看江大哥身體恢復沒有，看來應該是沒事咯。”孟曉雨看著沈音兒又看了看端著碗的江楓，暗自笑了笑。

“曉雨姑娘，公子已經醒了，我來給他送了碗蓮子羹，你們聊吧，我先告退。”說罷朝孟曉雨一欠身便下樓去了。

“怎么樣了大哥，昨天你把我們嚇了一跳，后來那戴大哥給你把了把脈，說應該沒事就是元氣消耗過度，緩緩就好。”孟曉雨坐在床邊，給他遞了塊手巾。

“我早就沒事了，現在神清氣爽，元氣十足啊，”說著他把碗放一旁，起身下地伸了伸胳膊和腿。

“嘖嘖，看來有了這仙女姐姐的關心和這神仙湯，你確實恢復的很快，馬上就能飛了吧，哈哈哈哈。”孟曉雨捂著嘴笑他

“去去，別瞎說，人家沈小姐是為了謝我救她的命才這么做的，那有你那么多亂七八糟。”江楓聽孟曉雨說完話有些臉紅，趕緊瞪了她一眼。

這時候林瑞陽也從樓梯跑了上來，“江大哥你醒了啊，恢復的還好么，曉雨也在啊。”

他看見江楓已經起床，孟曉雨在旁邊笑著，覺得她越發的可愛俏皮。

“阿秀姑娘，你來做甚？”曉雨又開始逗林瑞陽。

“你又和我開玩笑，咱倆說好的不許再提我這些丑事的。”林瑞陽聽她這么說倒也不惱。

“好好，林大公子拼盡全力保護我，小女子怎敢嘲笑你，錯了、錯了。”孟曉雨笑著對瑞陽說道。

江楓看在眼里，輕輕的搖了搖頭，這倆人真是讓人捉摸不透，十幾天前還是針鋒相對、劍拔弩張，如今卻在這‘打情罵俏’起來，簡直不可思議。

“哦對了，江大哥，我大師兄在樓下等著你商量這些姑娘后續的事情呢。”林瑞陽光顧著和曉雨說話差點把正事給忘了。

說著三人下樓，看到客棧里戴旭日還有清風谷的其他弟子正在吃早點。這戴旭日看見江楓從樓上下來，趕忙起身鞠躬抱拳說道：

“江公子獨闖虎穴，舍身救人，真乃俠義心腸，請受戴某一拜。”

旁邊的弟子們也跟著向他鞠躬。

“諸位快快起身，戴大哥你言重了，江某只是盡微薄之力，承受不起如此大禮，倒是清風谷的諸位兄弟舍生忘死，才讓這些姑娘免遭邪教之毒手。在下還要感謝諸位救命之恩！”

說著他也向戴旭日及各位鞠躬行禮。

兩人互相扶起對方就坐于方桌旁，這時江楓才真正將戴旭日看得仔細，見此人劍眉星目，皮膚黝黑，約莫三十來歲的年紀，身形挺拔硬朗，精氣神具足，不愧為南宮一雄的大弟子，當世的武林高手。

“江公子，如今邪教壇主已死，這教主秦若灼自然不會善罷甘休，我當日使得家師絕學‘千葉劍法’恐怕被有心人識得，此事可能會殃及本門，若朝廷派人調查，我等還要做些準備。”戴旭日語重心長的說道。

“戴兄說得極是，咱們雖放火堵門，里面的教徒多有生還，詢問調查起來怕是會查到貴派頭上，當務之急是諸位趕快回谷內向南宮谷主復命，這些姑娘就由我跟曉雨送回即可。”江楓知他此刻心急，師門事大不得耽誤。

戴旭日聽他如此說道，當下起身抱拳：“公子知我，既然如此我領眾同門馬上回谷，留瑞陽在這策應協助你，此等恩情，他日再報。”

“戴兄一路小心，代我向南宮前輩問安。”江楓還禮。

眼看著戴旭日帶著一行人離開了客棧，江楓突然想起來程瑞風的傷勢，他問瑞陽：“剛才情急忘了問了，你瑞風師兄怎么樣了，現在何處？”

“江大哥放心，瑞風師兄早在昨日就被我同門送往谷內了，他主要受的是外傷，沒傷及內臟。”江楓聽瑞陽如此說便放下心來。

“事不宜遲，當務之急咱們應把這些姑娘送回家以免再生事端。”江楓對他二人說道。

“這個好辦，我昨晚以打聽過了，有幾個姑娘是柳家鎮的自不必說，回去的路上經過兩個村子有五六個姑娘住在那里，其余的咱們先去雁州把青陽城以外的姑娘送到官府由他們處理，最后剩下的就一起回青陽城嘍。”

曉雨慢慢說道，昨晚就已經想好了。

“好，那就這么辦，咱們休整一下馬上出發！”

一行二十幾個人，在鎮上雇了幾輛馬車和三匹馬，一路顛簸，中午就到了雁州，江楓去了衙門安頓好住在雁州和周圍村落的姑娘，想著下午也到不了青陽城，不如留下來住一晚，第二天再出發，還剩下四五個姑娘也都同意。

幾人找了間客棧，各自收拾利落，江楓、孟曉雨他們決定在城里逛逛，曉雨再次裝扮起了男子，拉著沈音兒還有那叫彩華的姑娘就去了熱鬧的街市。

江林二人在后面跟著慢慢走，“瑞陽，你現在靈竅還有哪幾處打不通？”江楓問道。

“師父說我現在丹田內的元氣還不夠渾厚，還不能沖破最后幾大關，所以讓我勤加修習心法，每天運功，但我覺得有些枯燥，沒有練劍招來的爽快。”

瑞陽答道，其實他天資卓絕，只是覺得打坐運功沒有意思，南宮一雄對他也寄予厚望。

“瑞陽，勤練劍招沒有問題，相信南宮谷主的絕學也是數一數二的，我當時也覺得打坐運功極為的單調，也經常會偷懶，總被師父罵，但我還是不長進。”

江楓看著林瑞陽接著說道：“后來師父有一次把飯煮生了，當時他就和我說，練功就像煮飯，這米就猶如武功招式，而元氣就像柴火，再香再飽滿的米如果火候不到位，都會變得夾生難吃，這就好比再厲害的武功招式如果沒有強大元氣的輔助和催動，那也不會成為絕頂武者。”

林瑞陽聽著江楓說的話覺得很有道理。

“如果你真的想成為名動天下的武林高手，不讓你師父失望，回去就要勤加練習，每日都不能懈怠。”

“好的！江大哥，你別忘了，我與你還有一戰之約呢”林瑞陽眼神堅定的說道。

“好！我等著那一刻，到時候我可是會拼盡全力的哦，哈哈哈哈。”江楓哈哈大笑心里想著說不定有一日這小子真的會超過我也未可知。

“哈哈哈，餓了，咱們去吃飯吧。”

江楓幾人找了個酒樓，點了些當地的名菜，大口吃了起來。

“音兒姐姐、彩華妹妹你們沒來過雁州，不知道這城里的乳鴿、醬牛肉還有蝦仁鍋巴可是一絕！我爹爹經常給我買回來……”說到這曉雨突然有些卡住了，他想起了之前在城里的日子。

“怎么，曉雨妹妹的爹爹現在還在雁州么”沈音兒問了一句最扎心的話。

林瑞陽一聽馬上打斷她說：“咳咳，我覺得這里的菜沒有青陽城的好吃，那可是匯聚天下美味的地方。”

“好了，你打什么岔，青陽城美味你回青陽吃去啊。”孟曉雨說了林瑞陽一句轉而又對沈音兒說道：“姐姐，不瞞你說，我親生父母都不知道是誰，好不容易有個養父，上個月失蹤了，我現在是自己吃飽全家不餓啦。”

“曉雨妹妹真的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這等身世，向你賠罪，我雖然有父母，但是父親早已離我而去，多少還是能明白你的心情。”沈音兒摸著曉雨的手道，貌似也勾起了內心往事。

江楓一看這氣氛不太對勁，趕忙端起桌上的茶說道：“來來來，咱們好不容易逃離了魔窟，應該碰一杯慶祝一下！”

“哎呀對了，咱們喝點酒怎么樣，姐姐你喝過酒么？”孟曉雨說著越發激動，雙眼放光。

“妹妹見笑了，我長這么大從來沒喝過。”沈音兒笑著說道。

“要不咱們來一壺雁州大曲怎么樣，彩華妹妹你喝不喝哈哈。”她忙問道彩華。

“二位姐姐，我可不喝酒，爹爹也不讓我喝的，我喝茶就好了。”彩華連忙拒絕道。

“姐姐你呢？”

“既然曉雨妹妹如此邀請，音兒自當從命就是，但我不會喝，江大哥他們肯定經常喝吧。”

江楓一聽要喝酒，頭都大了，這兩個連酒都沒沾過的姑娘要是喝多了可咋辦。

“哈哈哈，來來來，咱們嘗嘗這雁州的酒是個什么味道。”林瑞陽也是異常興奮。

“小二，來兩壺雁州大曲！”

“來啰，兩壺大曲。”

菜已齊，酒已滿。

五人慶祝逃亡成功碰了一杯。

“啊啊啊，好辣好辣”孟曉雨張著嘴，用手扇著，沈音兒用手擋著嘴，也輕聲咳嗽。這江楓跟林瑞陽互相看了一眼后都不停的笑。

“不會喝還硬撐，現在知道酒難喝了吧。”江楓嘲笑孟曉雨。

“我看沈姐姐倒是還行，不像曉雨這么大的反應。”林瑞陽也笑話她。

“喂喂，這是在雁州，我可是地主，給點面子好吧，誰說我不會喝的，來姐姐咱們再干一杯。”曉雨拿起酒倒滿就向沈音兒端去。

“好，再來一杯。”沈姑娘倒也不推辭，笑靨如花，舉杯相碰。

江楓看著沈音兒忽然覺得此時的她到不像是今天早晨的那個憂郁的感覺，多了一些清爽。

“江大哥，我敬你一杯，咱們可不能敗給她們啊哈哈哈哈…”

林瑞陽站起身來跟江楓一碰便一飲而盡。

“好，我也好久沒喝酒了，來來來，彩華姑娘你多吃菜多喝茶。”

……

天色漸漸變黑，繁華的雁州城逐漸人少馬稀，在這天悅酒樓里，有一桌年輕人推杯換盞，互訴衷腸。

“音兒姐姐，你…你知道么，我那個爹爹說不要我就不要了，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孟曉雨雙頰緋紅，眼神有些迷離，一看就是喝醉了的表現。

沈音兒雙手拄在桌上扶著頭，原本就白皙的臉，泛起淡淡的紅暈，一種異樣的美油然而生，

“曉雨妹妹，我…我知道你特別的傷心，我了…了解你這種無依無靠的感覺，我爹爹…去世的時候我都不在身邊，最后一眼都沒看見，你知道么，我有好多的話想對他說…我在監牢里的時候，都想著活著也沒意思，不如死了干脆，到下面還能見到他。”

“嗚…嗚…”兩姑娘說著說著都各自哭了起來，彩華保持著清醒，但畢竟是女孩，聽他們如此凄慘身世，也跟著哭了起來。

江楓看到眼前此景，不禁眼淚也濕潤了，他也想到了父母和師父。

有些人在你生命中突然就消失了，來不及說一句話，有些人在你眼前慢慢地離去，卻無能為力，我們總是把這些都深埋在心里，不到情深處，不愿訴衷腸。

江楓緩了緩神，看到沈音兒趴在了桌子上，彩華不知所措，孟曉雨靠在林瑞陽肩膀大聲哭泣。

嘆了一口氣，找小二結了帳。

大街上，無人煙。

林瑞陽背著孟曉雨在前面走，彩華在旁邊一直幫忙扶著，曉雨在他背上大喊大叫好不折騰。

江楓背著沈音兒在后面走著，他想這女人喝醉了酒也是千奇百怪，撒潑打滾的、大哭大鬧的真是好氣又好笑。

沈音兒在他背后嘴里不時發出響聲，江楓問她是不是難受，要不要扶她到一旁歇會兒。

只聽沈音兒小聲說道：“江大哥，我…我不…不難受，我在地窟的時候真的好害怕，可當你突然…突然出現的時候，看著你的背影，我就想起了小的時候看著爹爹的背影一樣，多想他能來保護我…謝謝你…江楓。”

兩滴淚從江楓眼眶里順流而下，融進在這蒼茫夜色當中。

誰不想在無助的時候能有個依靠呢…